第64章 特殊癖好

五月中,朝廷發下了對徐氏一案的判決文書,蕭王府因受牽連被褫奪爵位,三日之內闔府上下從曾經的百年府宅中搬出,低調搬進了城東另一幢不起眼的老宅子裏。

大梁朝唯一的異姓王府就此成為歷史,後頭再有人談起,也不過一聲唏噓。

蕭家卻並未就此被人遺忘,因那出“刁蠻公主俏駙馬”的戲劇在京中廣為流傳,蕭硯寧始終處於京城人茶余飯後的話題中心,每日都有圍繞著他和謝徽禛的新故事,在各戲園、茶樓、酒肆內大肆散播。

及到某日常朝,終於有禦史忍不住當廷與皇帝奏報了此事,言此一事太過有損儲君聲譽,不能再如此放任自流,皇帝沉默過後,當眾說出了樂平公主三年前就已薨逝、太子為替妹續命,才有此一舉的前因後果,滿堂嘩然。

消息一夕之間傳遍京中,陛下寬宏仁德、太子舍身助妹、蕭家與駙馬深明大義,使得早逝的樂平公主有了家室,有了香火祭祀,還能名正言順葬入皇陵,不至流落在外成為孤魂野鬼。

有那廣為傳頌的一出出戲劇故事在前,如此荒誕不循常理之事,卻在民間傳成了一樁美談。

太子與駙馬俱是有情有義之人,所作所為皆出於愛護公主的一片好心,如此義舉,堪為當世楷模。即便他二人在相處之中生出了倫常之外的情誼,那也是情非得已,又豈能過多苛責,便是公主泉下有知,想必也樂得成全他們。

無論如何,謝徽禛的目的確實達到了,沒人戳他和蕭硯寧的脊梁骨,除了個別頑固迂腐的士大夫,所有人都接受良好,甚至已默認了在君後之後,大梁即將迎來一位太子男妃。

隨便吧,當初陛下要立男後,他們跪穿膝蓋、磕破腦袋阻攔也沒用,如今一回生二回熟,見怪不怪罷了,陛下都點頭了的事情,他們何必跳出來反對,自討沒趣。

但在那之前,蕭硯寧還需得為樂平公主守喪一載。

夏末之際,公主府上掛起白幡,設下靈堂,補辦樂平公主遲到了三年的喪禮。

公主府內停靈七日,日日有客登門祭奠,皇帝與太子如此看重公主,世人看在眼中,自然也會給足了面子。

第七日時,謝徽禛這個皇太子甚至親自來了公主府,為樂平公主上香灑酒。

謝徽禛一進門便看到了蕭硯寧,小寡夫一身喪服跪在靈柩邊,與每一位來祭奠的客人致意道謝。

即便是做戲,蕭硯寧這幾日大約也被折騰得夠嗆,整個人瘦了一圈,聽到通報來的是謝徽禛,蕭硯寧驚訝擡頭,對上已走上前來的謝徽禛的目光。

謝徽禛視線自蕭硯寧臉上滑下,落至他藏在寬大喪服下的腰間,微微一頓,像是想到什麽,眼裏有轉瞬即逝的情緒。

蕭硯寧回神,帶著身側的孩子一起與他謝恩。

謝徽禛瞥了一眼那小孩,半月前才剛收養到蕭硯寧名下,看著已與蕭硯寧十分親近,乖倒是夠乖的,卻叫謝徽禛略微不快,雖這孩子如今名義上的母親,就是他本人。

喜當娘也不能叫謝徽禛舒坦,他果然還是不喜歡蕭硯寧身邊有更多分了他心思的人。

斂回心緒,謝徽禛走上前,對著自己的牌位和棺槨上了香,再灑下酒。

樂平公主就是他,他就是樂平公主,自己祭拜自己,謝徽禛卻半點不覺晦氣和詭異,做得自然無比。

蕭硯寧看著他的動作,本以為他上完香就會走,謝徽禛卻沒有,過來蕭硯寧身邊半蹲下,與他一塊一張一張慢慢往火盆中扔黃紙。

蕭硯寧小聲問他:“殿下怎來了?”

謝徽禛道:“樂平名義上是我堂妹,來給她上炷香不是應該的?”

蕭硯寧:“香上完了,殿下不走麽?”

謝徽禛:“不走。”

蕭硯寧:“……”

後頭又陸續有客上門,瞧見謝徽禛也在,都分外詫異,上完香還要過來與謝徽禛行禮。

謝徽禛不怎麽理人,來人大多匆匆來又匆匆離開,唯謝徽禛一個,從晌午一直待到了傍晚,蕭硯寧幾次攆人,他偏不肯走。

申時末,最後一波來祭奠的客人離開,下人送來膳食,謝徽禛一看全是清湯寡水的素菜素湯,不由皺眉:“做戲而已,需要當真吃這些?這小孩難道也跟著你吃這個?”

蕭硯寧叫人將孩子帶下去,隨口道:“只能這樣,若是公主府的人出外采買大魚大肉,被人瞧見了,會怎麽想?家裏那頭悄悄送了些吃的來,給孩子吃就行。”

蕭硯寧席地坐下,端起了飯碗:“殿下還不走嗎?要落宮鑰了。”

“父皇今日出宮了,我不回去,他不會知道的。”謝徽禛道。

蕭硯寧:“外頭人都知道你今日來了這裏,要是沒走……”

謝徽禛:“我方才已叫人駕著車輦回宮去了,沒誰知道我還在這裏,而且,今日過後我們就得一年不見了,硯寧,你就這麽不想看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