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抵足而眠

出發那日清早下了雪,是這邊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

早起聽聞鏢隊已經到了,謝徽禛點了點頭,轉身提醒正在更衣的蕭硯寧:“外頭下雪了,衣裳穿暖和些。”

蕭硯寧朝窗外看了眼,嘆道:“這裏的雪不如京城那般大。”

謝徽禛笑笑:“你在這裏待了幾年,不是早見識過了?”

“少爺不是第一回 見嗎?”蕭硯寧問他。

謝徽禛:“啊,京城裏的雪都千變一律,來了這外頭,才瞧出些新意來。”

蕭硯寧沒再多言,走上前來,主動幫他將外衫穿上,系好腰帶,再為他披上大氅。

“硯寧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謝徽禛忽然道,目光落在他臉上。

蕭硯寧微垂著眼,慢慢幫他將衣角撫平:“少爺說的是什麽?”

“感覺,”謝徽禛輕眯起眼,回憶著蕭硯寧初入東宮時的情境,“如今倒是不會整日裏一副委屈巴巴的受氣包模樣了。”

便是在床笫間,也比從前主動了不少,不再時時壓抑自己的感受,情到濃時也會回應他。

蕭硯寧紅了臉:“少爺說笑了,……我何時委屈過?”

謝徽禛:“沒有嗎?”

蕭硯寧搖頭:“沒有。”

“你說沒有便沒有吧。”謝徽禛哼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用罷早膳時,鏢隊的人已經幫他們將打包好的貨物裝車,崇原鏢局按照貨物的保價價格安排了一支二十人的鏢隊給謝徽禛,領隊的鏢頭看著三十幾歲,高大魁梧、話亦不多,先前過來與謝徽禛確定了出發時間,並無過多的客套寒暄。

謝徽禛自己也帶了二十侍衛隨行,出發前他問蕭硯寧:“你覺著那位楊鏢頭如何?”

蕭硯寧想了想道:“人看起來挺沉穩的,是個練家子,這二十人的鏢隊個個看著都像是有真本事的,不似烏合之眾,不愧是天下第一鏢。”

謝徽禛繼續問:“硯寧對他們評價這麽高?你手下這些人,打得過嗎?”

“打得過。”蕭硯寧篤定道,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謝徽禛點頭:“那便行了。”

之後便不再耽擱,上車出發。

自尋州往灞州四百多裏路,走得再快也得有個四五日,加上下雪山路難走,謝徽禛特地命人放慢了行進速度,這一走,便走了足足七日。

途中謝徽禛讓手下尋機與那些鏢師拉近些關系,效果卻不如他所願,這些人紀律嚴明,且自負食宿,不占謝徽禛半分便宜,若非必要話都很少與謝徽禛的人說,可謂涇渭分明。

謝徽禛便也不急,徐徐圖之便是。

路上起初幾日還算順風順水,到了第五日傍晚終於碰上了麻煩,當時他們已在荒無人煙的山路上走了一整日,這一帶周圍都是深山老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還要再走小半個時辰,才能趕在太陽落山前到達前頭最近的一個鎮上,偏這個時候,碰上了一幫山匪攔路。

按說一般的匪寇看到走鏢的是崇原鏢局的人,都不會也不敢動手,但這些山匪是前不久才因旱災落草的的流民,餓得吃不飽飯了哪還管得了那麽多,道上的規矩他們也不懂,這麽一支規模頗大的商隊就在眼前,豈有放過的道理。

兩邊很快起了沖突,崇原鏢局的人在前,謝徽禛的侍衛墊後,謝徽禛仍坐在車駕中,冷眼觀察外頭的情況,神色不動半分。

蕭硯寧想要下車去,被謝徽禛按住:“不慌,對方人雖多,但手中連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楊鏢頭手下那些人訓練有素,足夠解決了。”

蕭硯寧略一猶豫,又坐了回去,若真要輪到他們自己人動手,他也肯定會擋在謝徽禛前頭。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鐘,那些山匪傷的傷、跑的跑,很快便一哄而散了。

事情解決後,楊鏢頭回來與謝徽禛復命,再又道;“因方才之事耽擱了些時間,關城門之前我等應是趕不到前方的鎮上了,不如趁著現在天未黑先尋處落腳之地暫歇一晚,明日再繼續上路,小郎君若是覺得可以,在下這便派人先去前方探路。”

謝徽禛沒什麽意見:“有勞。”

兩刻鐘後,他們在這附近山間的一處荒廟中落腳,生火做吃食,山廟後頭還有條溪流,有幹凈的水。好在雖然天冷,這兩日雪卻是停了,在這荒山野嶺裏過一晚,也勉強能過得。

荒廟只有一間屋子,謝徽禛的人和崇原鏢局的人各占據半邊地方,互不打擾。

在外頭便沒有那麽多講究,蕭硯寧本以為謝徽禛會不習慣,沒想到他幹糧就著熱湯,吃得還比其他人都香一些,察覺到蕭硯寧的目光,謝徽禛笑看向他,擡了擡下巴:“一直看著我做什麽,你東西沒吃幾口,吃不下嗎?”

蕭硯寧一搖頭,趕緊將幹糧塞進嘴裏,再喝了口熱湯,即便確實難以下咽,但謝徽禛都能吃得,他也不想表現得太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