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只毛絨絨

自從把丹送走,喬安娜閑來無事時,經常會想象她跟丹再次見面的情景。

無論是哪個想象裏,小朋友都應該白白壯壯,穿著得體,儀容端正,就跟她最初撿到他時一樣,精致漂亮得像是天堂墜落人間的小王子。

……好吧,時間僅過了三個月,要一個野慣了的邋遢小鬼徹底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未免也太為難收養了他的志願者們了。她可以適當降低些要求,嗯……勉強有個人樣就好。

她怎麽都想不到,這麽低的標準,小朋友居然都沒達到。

丹稍微白了一些,但還是很瘦——好像比她養著的那陣更瘦了一些?——一副饑一頓飽一頓的模樣;亂蓬蓬的長發剪掉了,不過理發師的手藝顯然不怎麽樣,一頭雜毛有長有短,參差不齊;最關鍵的是,他依然沒規規矩矩穿衣服,只在腰間圍了一圈灰色的小布兜,堪堪遮住重點部位,上半身則套著一件不倫不類的馬甲。

說是馬甲,實際上是一塊厚布和兩根布條,厚布墊底,布條則在丹胸前交叉,分別斜繞過他的兩側肩膀和腋下,最終固定在他背後,圈住他的兩條胳膊。

喬安娜沒奇怪上多久,就明白了這一特殊裝扮的用途。

看見她之後,待在後一輛車後座的丹再也坐不住了,邊喊她邊扒著車窗往外鉆,看樣子想要直接跳車撲到她懷裏來。

車窗離地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三左右,不過照小朋友的身高和小身板,臉著地摔個頸椎骨折是沒問題的。

“不行!”喬安娜的制止出口的同時,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拎住丹的馬甲,把他拽回了座位上。

人類除了頭發之外,身上基本不長毛,不存在命運的後脖頸,家長想要抓住調皮的熊孩子,只能選擇扯衣服或者拉胳膊。前者可能勒壞小朋友脆弱的小脖子,後者容易擰傷小朋友脆弱的小胳膊。

顯然,要不是丹穿了那件馬甲,以他那死犟到底的倔脾氣,成年人很難安全且迅速有效地控制住他的行動。

喬安娜大松了一口氣,這才順著那只‘上帝之手’,看到了跟丹坐在同一排的男人。

對方的樣貌她沒有印象,應該是第一次見。而跟她在據點見慣了的虎背熊腰的男性志願者、哪怕是前座開車的當地人向導比起來,那男人實在是顯得略有些弱不禁風了。

倒不是說他瘦小,實際上他體格中規中矩,不胖不瘦;個頭站起來大概快到一米八,屬於平均線往上的身高;他的頭發是不起眼的褐色,穿著一件不新也不舊的格子襯衫,長著一張跟體型相稱的樸素面孔,五官均不出眾,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喬安娜毫不懷疑,把他丟到人稍微多點的大街上,他立馬就能融化在人群裏,再也找不著影子。

普普通通的男人聽不到喬安娜的腹誹,他牢牢抓著丹小朋友的馬甲,以眼神向前車的安吉拉發起詢問。

“是她,納爾森。”安吉拉說,“我不會認錯的。”

名叫納爾森的男人審視性地看了喬安娜幾眼,又看了看在座位上扭動著身子掙紮順便大聲抗議的丹,仍然沒有放手,而是打開車門,拎著小朋友下了車。

安吉拉不顧同車同伴的警告,也拉開車門下車,走向納爾森。

跟她同行的志願者嘟囔著抱怨了一句,又不可能真的丟下她不管,回身拿了後座的槍,快步追上去。

一行四人穿過草地,走向百米外的喬安娜。

近距離無防護接觸未麻醉的野生猛獸,一直是野外安全求生手冊的頭條大忌,誰都不敢保證野獸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就算有麻醉|槍在也不保險——麻醉針不是即刻打即刻見效的,並且在藥效生效之前,動物因為挨針受痛,會愈發暴跳如雷,因此一旦有意外發生,麻醉的作用只不過是方便替受害者收屍罷了。

即使為前病患治傷時跟對方混得熟了,安吉拉也還是難免有些緊張,眼睛緊緊盯著戴了項圈的母花豹,脊背僵硬,手腳發涼。

曾經隔著籠子摸過喬安娜爪子的女獸醫都這樣,就更別說從未跟喬安娜有過親密接觸的兩個男人了。男志願者端著槍落後半步跟著安吉拉,納爾森則拉著丹走在安吉拉旁邊,兩人額頭上冒著汗,走路姿勢都開始別扭了。

再看另一邊的喬安娜,她的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去——她也緊張!

留在車邊的向導已經架好了槍,男志願者手上還端著一把,槍械方面她實屬外行,麻醉|槍和實彈槍在她眼裏都長得一樣,被兩把槍指著,換了誰都輕松不起來。

她只能克制著一顆焦躁的心,坐到地上,管住自己不斷往人類養子身上瞥的視線,低頭塌肩,把嘴閉得嚴絲合縫,竭力做出無意攻擊的姿態,最大限度地防止男志願者或者向導一不小心手一抖,給她身上添兩個不該有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