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只毛絨絨

剛剛熄燈躺下沒多久,安吉拉就聽見了屋外傳來的警報聲。

她如臨大敵地從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然後伸手去拿靠在床頭櫃旁邊的槍。

一陣忙碌的喧鬧,手電筒的光從窗戶外面透進來,然後是腳步聲和木門開關的“嘎吱”聲,據點聘請的當地人守衛用蹩腳的英語喊著:“野獸!野獸!”

聽到‘訪客’不是人,安吉拉吊著的一顆心反而落回了肚子裏,松開慌慌張張扣著腰帶的手,坐回床上,揉著眉心,長舒了一口氣。

動保組織的駐外據點不像自成一統的村落或城鎮,建築選址和建造始終遵循著深入自然、融入自然的原則,方便開展日常巡查和野生動物救助工作。換言之,據點與外圍原始純生態的大草原之間,只有一墻之隔。

而且這個‘墻’,心理安慰作用遠大於實際作用——圍墻是用石頭壘的,半人高,雖然足夠堅固,但不論是人還是動物,只要運動機能沒有大礙,就能輕松從上面翻越而過。

所以,總有些人或動物有意或無意地越過圍墻闖入據點,為了應對這種突發情況,休息時間需要安排專人輪換值班。

在夜晚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中,最危險的不是擁有尖牙利爪的食肉猛獸,而是人。

要說他們這群公益組織志願者和官方的護林員們最不受誰歡迎,那當然是被他們針對的盜獵者們。他們不讓盜獵者們好過,盜獵者們當然也不願意讓他們好過。

有些盜獵者,規模小裝備差,不敢像有規模有組織的盜獵集團一樣武裝反抗,就只能背地裏偷偷玩些小花招,盡可能搗亂添堵,阻礙反盜獵工作正常開展。

趁夜溜進據點和工作站,偷走或毀壞志願者和護林員的儀器設備,就是常見的一種陰損手段。

相比之下,野蠻未開化、但是除非必要不會與人類正面起沖突的動物反倒顯得好應付多了。

不僅安吉拉,其他志願者顯然也有著這樣的看法,急匆匆的腳步和亂晃的手電光陸續消失了,因緊張凝滯的空氣重新活泛起來。

有人抱怨,有人低咒,間或夾雜著刻意的哈欠聲,被硬生生從夢裏拖起來的人們滿腹牢騷,逮著機會便盡情抒發著自己的不滿。

只有王一如既往擔任起了老好人的角色,安慰完不耐的同伴們,又去指導新上任的守夜人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沒事的,不要害怕,用強光手電筒照射它的眼睛,它自然就會避開……”

他話還沒說完,守衛又叫了起來:“人!人!”

安吉拉正準備躺下繼續睡,聽到這句話,又不得不把脫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心想下次雇新的工人得加個新標準,至少眼睛不能花吧?

這一會是野獸一會是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了個四不像的妖怪呢。

事實上,守衛並沒有眼花,來的不是安吉拉以為的獸人混合體,而是字面意思上的,一只動物和一個人。

不等安吉拉穿好衣服出去親眼確認,就有先一步去幫忙的志願者驚呼出聲,提前劇透了真相:“我的天!這不是那個小孩兒嗎?!”

……那個小孩?哪個?

這個疑問在安吉拉腦子裏轉了一圈,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們平時會提及的孩子少之又少,其中多半是志願者的家屬親人,剩下的唯一一個沒有名字,一般被他們稱作‘那個野犬養著的孩子’。

自從第一次從無人機傳回的航拍圖像裏發現那個孩子的蹤跡以來,他們與他展開了長達一個多月的鬥智鬥勇,直接抓捕行不通,他們又陸續嘗試了陷阱和誘捕。

但小朋友不知道是天生直覺過人還是受過什麽教育,警惕得很,來歷不明的食物一律不碰,還多次用石頭和樹枝觸發並識破了幾種陷阱,他們的嘗試屢屢失敗。

失敗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可野犬們會隨著獸群進行遷移,一旦它們離開他們的轄區,走到無人機的信號距離之外,再在草原上尋找帶著人類孩童的一群野犬就沒那麽容易了。行動隊本來都準備冒著風險采取強制麻醉措施了,野犬群不知為何停下了遷徙,在將近十公裏外的村莊旁逗留下來,每天早出晚歸捕獵,但最終都會回到村子附近。

如果是動物學家,一定不會放棄這一研究異常行為的大好機會,可惜他們不是。他們關注的重心依然集中在野犬養著的孩子身上,野犬們突兀的停留,對他們而言是更多的時間和機會。

行動隊一邊籌劃著下一次誘捕計劃,一邊著重安撫村民。當地的牧民對野犬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他們總是認為這些成群結隊的食肉動物會拖走他們的牛羊,哪怕實際上,野犬們出眾的捕獵能力和避開沖突的習慣讓它們基本不會打家畜的主意。

志願者們不希望村民像對待威脅一樣獵殺在村子周圍徘徊的野犬,更不希望跟野犬們同出同入的孩子被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