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百零六只毛絨絨

後半夜時,暴雨瀝瀝拉拉地小了下去。

絕大多數動物都被轉移到了不遠處小山坡上臨時搭起的帳篷裏,不過喬安娜得到了額外的特權,搬進了據點的工作室。

工作室裏擺放著信號基站和柴油發電機一類的重要設備,地基比周圍高出半米,因此成了據點裏唯一在水災中幸免於難的房間。

除了在外面看守臨時病房的兩三個人,剩下的工作人員都一股腦擠在了工作室裏。

終於有了休息的空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也不講究那麽多,擦著額頭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珠,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安吉拉坐在男同胞們一致讓出的工作室唯一的椅子上,彎腰湊近喬安娜的籠子,用手裏的小木棍撥弄著喬安娜肚子上的毛,檢查傷口情況。

確認傷口沒沾到水,她松了口氣,轉而關心起別的情況:“你怎麽不舔舔毛?爪子濕漉漉的,不會不舒服嗎?”

她話說到一半,利安德從外面進來了,擰幹手上拿著的毛巾,丟到她腦袋上:“擦擦。”

為什麽不舔毛啊?喬安娜想。

當然是——等人幫她舔了!

她眉毛一挑,再次理直氣壯地擡起了爪子,塞到利安德面前。

安吉拉是不知道利安德私下偷偷跟喬安娜有過‘賭約’的,見狀,微微笑了起來,明顯想起了喬安娜平時伸爪子讓她摸摸的暖心舉動。

她知道利安德平時跟喬安娜關系不太好,也努力從中調和過,可惜收效甚微。這回看見喬安娜主動讓摸爪子,她還以為是水災中的共患難讓對方對利安德改觀了。

發現利安德站著遲遲不動,安吉拉忍不住扯了他一把,催促:“她想讓你摸摸呢,發什麽呆,快!”

利安德:……不,這家夥才不是。

作為曾放言過“你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的當事人之一,利安德很清楚,眼前母豹的動機並不是安吉拉說的‘求摸摸’。

他之前試圖把它舔他的那一下看作機緣巧合誤打誤撞,可事情發生一次叫巧合,發生兩次,就是必然了。現在,它看見他時第二次朝他伸爪,動作幹脆利落,目標指向明確,如果他還看不懂是什麽意思,那他的智商也許還不如一只狒狒。

見了鬼了,這只花豹真聽得懂人話?

利安德暗罵了一句,在安吉拉的催促下巋然不動,只沉著臉瞪籠子裏的母豹。

對方也在看他,他發誓,他在那雙淺金色的眼睛裏看到了挑釁和鄙視,就差把“敢說不敢做的慫包”直白說出口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母豹擡起的爪子上。

大貓的爪子也很大,有人的半個手掌大小,肉墊寬厚。從水裏撈出來這麽久,爪子已經不再往下滴水了,還帶著潮氣的毛糾結成一綹一綹,亂糟糟的,不太美觀。

唔……

察覺自己冒出了多危險的想法後,利安德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出去守夜。”他從鼻子裏重重哼出一口氣,粗聲粗氣地留下一句話,黑著臉出去了。

安吉拉簡直是莫名其妙,愣愣地目送利安德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始終想不明白他又在氣什麽,嘟囔著抱怨:“什麽臭脾氣……”

她又趴到籠子上,安慰喬安娜:“沒事,別介意,不關你的事,他有時候就這樣。”

是啊是啊,喬安娜在心裏連聲附和,那個男人脾氣暴躁人又幼稚,說話還不算話,你終於發現他不好啦?

安吉拉悄悄跟喬安娜分享了幾件有關利安德的黑歷史,喬安娜起初聽得可起勁,聽著聽著,漸漸品出不對味了。

她仰頭看向安吉拉,年輕的女獸醫按著毛巾,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頭發,雖然在說利安德的壞話,神色中卻沒有半分厭惡不耐,湛藍的眸子嫻靜溫柔,低垂的睫毛上躍動著淺淡的笑意。

喬安娜陷入了沉思。

她尋思,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吃了一頓現成的狗糧??

喬安娜正要對這種過分的虐豹行為發表抗議,突然發現耳邊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安吉拉醫生趴在籠子上,額頭枕著自己的手臂,閉著眼睛,呼吸平穩綿長。

——她睡著了。

也對,人類本就是日行性動物,夜晚是一天中的睡眠時間,睡得正香時從床上爬起來忙了這麽久,難免會感到困倦。

喬安娜的目光越過安吉拉,投向跟前的房間裏。

她的籠子在工作室的角落占了一席之地,周圍四散著從水中搶救出來、用氈布蓋著的各種儀器,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就擠在儀器之間的空隙裏,或坐或躺,橫七豎八地歪倒著,呼嚕聲此起彼伏。

他們來來回回忙碌了半夜,手腳都被水泡得發白,褲腿上滿是草葉碎屑和泥點子,衣服在身上皺巴巴地黏成一團,散發著汗臭味和土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