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只毛絨絨

日上三竿,其他大型掠食者大多躲在陰涼處或洞穴裏呼呼大睡的時候,一種大貓悄無聲息地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獵豹,草原上生活最規律的貓科動物,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只獵豹在平原上漫步覓食,流線型的身體輕盈柔軟,暗含著強大的爆發力,背後一條粗壯的大尾巴,可以在高速沖刺中為急轉平衡重心。

它走走停停,不時在地勢較高處駐足,東張西望,臉上的兩條黑斑吸收掉刺眼的陽光,擴寬視野,方面搜尋獵物和發現危險。

突然,一種似曾相識的寒意爬上了這只獵豹的脊背。即使身上的皮毛細密厚實,它也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又是那種感覺,那種……隨時會從捕食者淪為被捕食者的危險預感。有什麽東西在暗中窺伺它、審視它,並精心策劃著與它有關的陰謀。

它警惕地立直身體,豎起耳朵,環顧四周,然而跟之前那幾次一樣,附近一切如常,微風和煦地吹拂而過,因為體型不在它食譜上的斑馬和角馬三兩聚在一處,悠閑地啃食著雨後新生的青草。

獵豹又警戒了一陣,腸胃傳來的饑餓感催促它繼續向前行進。走著走著,風中傳來的獨特麝香中夾雜的血腥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它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分辨氣味攜帶的信息,沒捕捉到其他掠食者的痕跡。

它猶豫了一下,小心而謹慎地朝血腥味的來源潛行過去,分開長草,看見了一只被石縫卡住前爪的蹄兔。

在蹄兔旁邊,還有一只大概同樣是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同類幼崽。

雖然味道有點大,但獵豹並不想錯過這頓白白送上門的早餐。它壓低耳朵,朝更靠近獵物的同類發出威脅性的低嘶。

還沒它兩個爪子加起來大的幼崽果然不敢爭奪獵物的所有權,識相地後腿,離開沖突區域。

它仍不敢放松,緊盯著潛在的競爭者,上前叼起蹄兔,咬斷咽喉,打算換一個地方安心享受美餐。

還沒小跑出多遠,它驟然感應到危險,可惜意識慢了一步,一道黑影從側後方的灌木叢裏疾射而出,帶著呼嘯的風聲撲倒了它。

——是一只花豹。

雖然個頭與它相當,體長甚至還不如它,但也改變不了,對方是會捕殺乃至食用獵豹的獵豹天敵之一的事實。

這只倒黴催的被花豹抓住了的獵豹嚇得差點心跳驟停,一邊拼命揮舞爪子反抗一邊求饒:“放過我吧我的肉又少又幹又柴口感甚至還不如蹄兔一點都不好吃的嚶嚶嚶!”

它還想詳細論述好吃不貴的肉類之一二三,身上的花豹吼了一聲,把它放開了。

身體是退開了,不過花豹一雙眼睛仍盯著它,見它毫不猶豫想開溜,警告性地呲了呲牙,它只好慫慫地趴回原地——周圍地勢不夠平坦,枯枝石塊比比皆是。就算僥幸沒被障礙別斷爪子,這點距離不等它加速跑起來就會被追上,到那時迎接它的可能就是一口鎖喉了——貓科動物追逐獵物的本能,它再清楚不過。

遇見獅子它還能想辦法上樹暫避,然而很不幸,這位是比它更擅長爬樹的花豹。

有些豹還活著,但它已經死了。

花豹看上去很滿意這無奈之下的順從,留下一個‘敢跑就走著瞧’的眼神,轉身離開一小會,把獵豹先前見過的那只同類幼崽銜了過來。

獵豹不明所以,下意識地低頭嗅了嗅幼崽。排除掉濃到刺鼻的蹄兔味和隱約的花豹氣味,確實是同類沒錯……吧?

花豹果然跟傳說的一樣性情詭譎難以捉摸,它認真思考了一陣,求生欲發揮到極致,也沒能搞懂對方究竟想幹啥。

兩豹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花豹終於忍不住,再度把幼崽叼起來,放到獵豹的下腹部。

這是一種明顯的、成年動物對幼崽呵護照料的姿態,在遙遠的記憶深處,幼小的它也曾被母親如此小心且溫柔地對待。

——顯而易見,花豹希望它收養這只幼崽。

獵豹驚呆了。它半晌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收到了一個何等不現實的要求,連連後退,幾欲尖叫:“讓我帶崽子?開什麽玩笑?!”

花豹聽不懂它的語言,但是看得出它的抗拒,繞到它身後攔住它的退路,皺起鼻子,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

“有沒有搞錯!我——”獵豹又驚又怒,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幾乎是用吼的懟回去,“老子可是公的!!”

雄性帶崽!上至獅子下至黑足貓,整個貓科動物界都聞所未聞的‘壯舉’!

雖說還未獨立的亞成年公獵豹可能會幫母親照顧新生下的幼崽,但那好歹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這只幼崽跟它(或者該說他?)非親非故……

非親非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