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只毛絨絨

喬安娜有嚴重的絨毛恐懼症。

有什麽比一個絨毛恐懼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長了毛更可怕呢?

當然是發現自己不僅長了毛,還有了兩個毛絨絨的小崽子。

最初近距離看著自己的前爪,喬安娜都能渾身僵硬到幾近暈厥。更別說肚皮底下還有兩只出生不久的小豹崽,眼睛還沒睜開,毛量倒是旺盛,小老鼠般嗯哼著在她身上拱來拱去。

她一度自暴自棄,想冒險試試能不能死回去,可便宜崽子明顯無法離開她獨立生活,怎麽說都是兩條鮮活的小生命,隱隱作痛的良心讓她最終還是認命接受了喜當媽的事實。

要不怎麽說母愛是一種奇妙的強大力量,茹毛飲血在補充營養奶孩子面前成了不值一提的考驗,幫助排泄也做得順理成章,雖然一天要漱個十幾遍口,雞皮疙瘩經久不息,但好歹是把崽子們拉扯到了能圓滾滾遍地跑的年紀。

喬安娜不清楚舔毛是不是貓科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她從沒給自己或兩只崽子理過毛,但崽子們路都走不穩就會舔毛,把彼此清理得幹幹凈凈油光水滑後又來舔她。

她真的怕了它們邊舔邊蹭最後滾成一團的壞習慣,借口要捕獵溜出門,晃蕩了一圈,抓了兩條魚填飽肚子,再慢悠悠地折回去,就看見了一只陌生的公花豹。

雄性花豹的領地會與多只雌豹的領地重合,喬安娜撞見過兩次自己領地的大地主——九成是她便宜崽子的便宜爹——而這只雄豹,比原本的領主更加年輕、健康、體格健壯,有足夠的資本奪下這片領地。

他大概也這麽做了,因為他耳朵上還帶著嶄新的撕裂創傷,卻大大方方占據了被喬安娜當成家的歪脖子樹,見喬安娜返家,驕傲地伸了個懶腰,跳下樹迎過來。

喬安娜呆滯了有一陣,才後知後覺地辨認出對方叼著的那具血|淋淋的小屍體究竟是什麽生物。

她的幼崽,會在樹蔭下嬉戲打鬧、孜孜不倦地以肢體語言表達對她的親昵的兩個小崽子,就這麽成了雄豹權利更替的犧牲品。

她先是為食肉猛獸對同類也毫不留情的兇狠殘暴感到心驚,緊接著便是滔天的怒火,直將她對絨毛條件反射性的排斥畏懼燒得一幹二凈。

顧不上對手比自己大了一整圈,她豎起頸後的毛發,繃緊肌肉,擡爪就給了放下幼崽屍體湊過來準備舔毛向她示好的雄豹一巴掌。

即使是公花豹打架,互相之間也會留有余地。雄豹沒料到這妹子出的並不是打情罵俏式的喵喵拳,粗壯有力的肉掌帶著尖利的爪子,以十成十的力道呼到他腦袋上,直接把他扇懵了。

他一臉懵逼地挨了幾下,傷口重新撕裂的劇痛喚回神志,趕忙向後跳開,背起耳朵,咧嘴皺鼻,從喉嚨裏發出威懾性的低吼。

喬安娜仍瘋了一般不管不顧地追過來撓他,他被迫還手,雄性的力量輕易便占了上風。

“你這娘們是不是瘋啦!”他把狂躁的雌豹按到地上,只感覺臉上和耳朵生疼,有溫熱黏稠的液體順著臉往下淌,有一滴落到腿上,鮮紅。

不用想,肯定是破相了。

喬安娜掙紮了兩下,發覺自己被壓制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只壯年雄豹體重將近雌豹的兩倍,只要對方想,完全可以輕易撕開她的喉嚨。

但這只雄豹沒有。他的目光一度兇惡狠戾,最終卻只是忿忿地低頭舔了舔左腿內側自己的血,踏著喬安娜的腳掌上外露的尖爪悉數收回爪鞘。

他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奪得一塊風水不錯的領地。每一只健康的雌性都是寶貴的資源,他有耐心等她走出喪子之痛、做好新一輪的孕育準備。

喬安娜會乖乖改嫁生二胎嗎?

——當然不!

當天下午,她趁著雄豹打瞌睡的空隙,帶著滿腔悲憤與不甘,悄然離開了還留有幼崽氣味的傷心之地。

胖揍了同類一頓又果斷開溜的喬安娜萬萬沒想到,她還沒決定好今後何去何從,就在幾百公裏外撿到了一只全新的小毛絨絨。獅子共同撫育幼崽的群居習性很好地培養了‘有奶就是娘’的觀念,吃完一頓吃了吐吐了吃的艱難的晚餐,幼獅徹底放下了對喬安娜的敵意,在喬安娜銜著它替它涮洗滿身嘔吐物的過程中毫無怨言,還在被放下之後扭過頭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喬安娜的鼻尖。

小小的圓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胖乎乎的身子,配合上土黃毛色間點綴的褐色斑點,乍看之下跟一只正在甩水的花斑貓別無二異。

光就這麽看著,還是有點可愛的……等等!有話好好說!保持距離我們還是好朋友!

喬安娜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好感度很快就被抖完水的幼獅朝她靠過來的身子嚇沒了。

她朝後退了一大步,幼獅蹭了個空,踉蹌著重新站穩,歪過腦袋奇怪地看了看她,不以為意地再度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