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河村的房子都是有數的,若是有哪家糟了災全家都不在了,宅基地便又會回歸村裏。

最靠近村口的這棟老宅稍稍不太一樣,是村中少數有主且無人居住的房子。

這棟房子原先歸屬村裏一戶姓顧的人,只是這顧家人丁凋零,這一輩當家的當年上山糟了熊瞎子人沒了,只留下孤兒寡母,當娘的改嫁到了城裏,雖是獨苗,但兒子便也跟著母親去了那家生活,沒有改姓。

大河村自給自足,民風也挺淳樸,再加上顧家本就因為小姓、外來,家窮沒存住錢等原因,這房子也沒有什麽誘惑力,當時呂大隊長開會做主立了字據,只等顧家那兒子長大了,再行處理。

若是他想回村生活,那房子就還應歸他,若是不回來生活,則按著到時候的條件再做協商。

不過在顧家人沒回來之前,這房子便暫歸村裏安排,之前這房子的鑰匙就掛在呂大隊長家,若是誰家來了客人或是婚喪嫁娶臨時房子不夠用,便會開了門自備上被子進去暫住兩天。

這次出了豬瘟事件,呂大隊長便做主把這間房子暫時用來給徐家人隔離,不過所需的被子之類的東西,那都是從徐家搬過去的,村裏可沒人願意犧牲奉獻替徐家出一些。

現在他們沒一人吐口唾沫淹死徐家那都是心地仁善了好嗎?

房屋內,嬰兒的啼哭聲要人聽著心顫,聲音又細又尖,哭得停不下來,可又因為沒力氣給人斷斷續續的感覺。

徐二嬸抱著兒子怨懟地看向周圍:“不哭了,哭有什麽用呢?也不知道你爹現在怎麽樣了。”

她聲音同樣是細尖的,和兒子的哭聲重疊在一起,聽起來分外滲人。

她在這陰陽怪氣,吳桂花可不容她。

自打弟媳懷了孕……不,是打從當年她還沒進門,吳桂花一直被人踩在頭上。

她丈夫相親時屬意的是別的女人,她是不得已的選擇;她娘家靠不住,弟弟沒本事;她生不出兒子。

總之,就沒有一個點是站在她這的,別看她在外面偶爾還能擺橫,可在家裏,那就是一丁點兒的尊重都得不到。

吳桂花在這之前,只想著有朝一日若是生了兒子,家裏分家,熬死了徐奶奶,自己就能當家做主人,便抱著這樣的期望咬牙忍著,卻不想居然天上掉下來了這麽樁大事,把徐家二房錘進了地心。

那天開口說話的上一秒,她的心臟跳得很快,長久以來被壓迫的畏縮感要她好幾次差點憋回去,可當話都說出來,那就是爽快得很,尤其是看著徐二嬸、徐奶奶都敢怒不敢言的時候,那種痛快和得意,簡直了。

“孩子哭就喂,誰家孩子不會哭了。”她冷笑,“對了,這可不一樣,可不是每一家的孩子都能被自己爹害得差點命都沒了。”

她伸出手一把攬過這幾天瘦得有些脫了相的徐玉:“你看我們家阿玉,這可憐的,被她二叔害得差點病倒。”

村裏最早的說法,是說等他們身上都沒症狀了便能放人回去。

可沒想到,徐家竟然出了兩個差點“病死”的病例。

前者是徐二的兒子,現在都還沒滿三個月,還天天吃的母乳。他症狀比徐家其他人發作得慢一些,可一出現,就是上吐下瀉,脫水發燒,燒沒退下來,村裏的醫生不敢給這麽小的孩子亂開藥,還特地由大隊長送到城裏的醫院去住了兩天。

後者是徐玉,她拉肚子的症狀倒是藥到病除,可沒想到接下來的反胃惡心那是止都止不住,每天餓得很了才能吃一點,還時常吃了就吐,村醫和城裏醫院都看過了,可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不是最近漸漸好了恢復食欲,他們都已經打算把人送到市裏去。

被母親摟在懷裏,徐玉低著頭不敢看徐二嬸。

她這反胃不是豬瘟引起的並發症,而是心理疾病,有時候會讓人最害怕的不是別的,反倒是想象能力,自我腦補。

這事爆發後,她很快想明白了好些當時她沒聽明白的關於二叔的話。

她當時以為的所謂的存的豬肉,那是像是後世,殺了冰起來的冷凍豬肉,當時她還感慨呢,這高山上莫非還有什麽地下冰之類的東西。

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死豬肉往地窖裏一丟,甚至連周圍環境有沒有蟲子、幹不幹凈都不曉得,更別說到底能不能好好保存豬肉了。

她來自於後世,別的不知道,什麽寄生蟲和細菌還是知道一些,只要想到這些畫面,她就犯惡心,就吃不下飯。

再者就是,她經常在做噩夢的時候夢到二叔,雖然她反復地告訴自己這不是她的錯,可終究這是她推動的。

徐玉想不明白,為什麽她看的那本小說裏,那個重生的“徐玉”就能隨隨便便改變命運,而她好像做什麽都只能導致適得其反?而且她看到的年代文裏,主角身邊的人投機倒把,那就沒人被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