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李綢兒是在定遠侯府內清醒過來的。

她最後的記憶是混亂的,她似乎被下了蠱一般陷入了神思不由自己控制的癲狂狀態。

她頭疼欲裂,脾氣暴躁,因為情緒太過強烈,所以甚至想往墻上撞過去。

正在此時,屋裏好像進來了一個人。

濃黑的顏色,雪白的膚,雖然根本沒有半分相似,但精神恍惚的李綢兒還是將周湛然認成了鄭峰。

她上前一步抓住人,語氣裏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癲狂和歇斯底裏。

“我頭好疼……”

周湛然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緊拽著自己的女人。

他不認識她是誰,覺得很煩。男人擡手揮開女人扯著自己寬袖的手,女人繼續纏上來,甚至想要來抱他。

周湛然的暴躁達到頂峰,他想起蘇枝兒說的話,不能殺人,就擡手將李綢兒打暈了。

力道雖然不輕,但一定不會死。

“你在做什麽!”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蒼老聲音響起,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

進宮一般是不能帶兵刃的,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曾經馳騁沙場,為大周立下無數戰馬功勞的定遠侯。

後來的事周湛然其實有點記不清了,因為他的腦袋真的很疼,很多人在說話,他想殺人。腦海中有個聲音告訴他,把這些人都殺了,他的腦袋就不會疼了。

可周湛然想到蘇枝兒,他想到她看到自己殺人時驚恐的表情和視線。

男人只能忍下。

可他越來越忍不下去,他強制自己坐到椅上,努力扼制住自己心中的兇性。

突然,嘈雜的聲音中響起一道柔軟細膩的嗓音,它刺破濃厚的黑夜,破開他滿是荊棘燥火的幹涸火地,像一捧從天而落的清泉般澆滅了一大半暴虐情緒。

他被少女攬進懷裏,他能聞到她身上柔軟的香氣,那是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味道。

起碼能安定他的心。

腦中那片幹涸的火場漸漸熄滅,燒焦的肌膚也被甘霖治愈,男人閉上了眼,像投入港灣的幼崽,緊緊攥住了蘇枝兒的手。

“我相信你。”

這四個字縈繞在周湛然的腦中,破開那些詭異陰暗的場面,像一束豎在黑暗中的光。

-

蘇枝兒一路牽著身後正處於暴走邊緣的男人回到東宮。

周湛然雖然已經是新帝了,但還沒來得及搬家,因此依舊住在東宮裏。東宮內的東西都沒有變過,甚至連枕頭的擺放位置都沒動。

新帝發瘋的事情已經光速傳遍整座皇宮,從一開始的新帝被下藥發瘋到後來的新帝被人藥瘋了到最後的新帝跟瘋狗似的亂殺人。

流言就像飄雪般迅速席卷整座皇宮,每個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聽說新帝瘋了。”

東宮距離流言初始版本地較遠,因為遠,所以它接受的信號也不太好,它接收到的是最後一個版本的信號:新帝跟瘋狗似的亂殺人。

當東宮眾人聽說新帝回來了的時候,大家紛紛面露恐慌,甚至有的人還想直接自我了斷,這樣避免了被新帝戳成篩子,還要多死幾次的危險。

“新帝來了。”遠遠守在門口的小太監朝裏面顫巍巍地喊了一嗓子。

大家面色煞白,滿臉灰白之色,直覺怕是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了。

金公公隨在蘇枝兒和周湛然兩人身後,他能聞到兩人身上沾染的細香味道。那就是導致新帝發瘋的原因,這股味道充斥在金公公鼻息間,使得金公公都開始覺得內心煩躁起來。

可他一擡頭,看到自家主子的背影,那股煩躁感立刻被恐懼淹沒。

他只是聞了一點點沾染在衣服上的味道就變成了這樣,那麽自家主子聞了三天三夜,到底會不會瘋?

金公公的腳步開始變得緩慢,他捏著自己的袖子,身體抖得跟秋天落葉一般。

蘇枝兒牽著周湛然的手一齊進入東宮,裏頭跪了一地宮娥、太監。他們蜷縮在地上,像鵪鶉似得扭曲著不敢擡頭。

“召月,去備熱湯。”

小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將身上的味道去除,從頭發絲到腳趾的去除幹凈。

召月如獲大赦般疾奔出去預備熱湯。

熱湯很快弄好,正要搬入專門的皇家浴室,蘇枝兒改變了想法,“搬到這裏的屏風後面。”

蘇枝兒不放心周湛然一個人待在浴室裏。

小太監們搬著那個巨大的浴桶到屏風後面。

蘇枝兒作為一個女孩子,也不能唐突的進去陪周湛然洗澡。

“金公公,你陪……”

“奴才,奴才不敢。”

蘇枝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金公公搶白了。

金公公跪在地上,根本就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站在蘇枝兒身後的周湛然。

男人垂著眉眼,雙眸猩紅,這副模樣可是比從前的每一次都嚴重。

金公公是從小伺候周湛然長大的,連看著他長大的人都不敢進去伺候他沐浴,蘇枝兒的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