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時路

“管家，你且先下去吧。”屏風後面傳來一個聲音，這樣的聲音，你光聽著似乎就能夠想象到聲音的主人是多麽美的一個人。

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這聲音的主人就是沈家大小姐沈璧君，如幽蘭一般的美人，當今的武林第一美人。

聽見這個聲音，管家下意識得擡頭看了一眼沈老太君，見她點頭以後，方才退下了。

等到廳內無人以後，屏風後面的人方才走了出來。沈璧君一身素色的衣裳，“祖母，莫要生氣了。”

“我如何能不生氣呢？”沈老太君只覺得憋悶，“明明沈家和連家對這樁婚事都是有默契，他連城璧怎麽就能夠瑞如此毀約？”

“為何不敢？”沈璧君面上的神情淡淡的，“祖母您也說了是默契，而不是定下了。這樁所謂的婚事說白了也只不過是當初的兩家玩笑著提到過，沒有下聘，沒有庚帖。此事就算是說出去，旁人也說不了連家的不是。”

即便是這樣說，即便她面上的表情淡然，但是沈璧君的心中卻是無法淡然的。她一直以來都以為連城璧會是她的未婚夫婿，就算她對這樁婚事也曾經迷茫過，曾經不滿過，但是她已經接受了這樁婚事了。

是以，哪怕沈璧君知道這樁婚事已經不算數了，連城璧甚至已經是另娶他人了，但是她的心中仍然會有些微的不忿和淡淡的疑惑。她究竟是哪裏不好，才會讓他要另娶他人呢？

沈老太君的面上一滯，的確，這樁所謂的婚事根本就沒有定下來過。從頭到尾，也只是默契而已。可是連城璧他之前分明也是年禮不斷，平時的各種……等等，連家多久送來東西？

沈老太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趕忙站了起來，大聲喊著讓管家進來。而後她叫管家認真地查了賬本和沈家的各項往來，這才發現連家從三年前就已經減少了送來的東西。

而上次他們談及婚事是在年前，被拒絕以後沈老太君發話再不過問無垢山莊的事情。於是這一年的年禮都沒有送來，管家也不敢將此事上報。

若不是連城璧成婚的消息傳來，沈老太君說不定還要過好些日子才能夠反應過來。

看到賬本的沈老太君面色實在是難看，沈璧君便上前安慰。既然已經如此了，那便也只能夠算了。連家既然已經斷了這門親，他們沈家難道還要倒貼上去嗎？

只不過沈璧君這樣說完以後，便見到沈老太君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而後嘆氣搖頭。

“祖母？”沈璧君訝異不解。

沈老太君揮手讓其他下人全都離開，而後緩緩說道：“璧君，你覺著我沈家是何以在江湖上立足的？”

“自然是我沈家金針……”

“錯了。”沈老太君突然厲聲反駁了沈璧君的話，“以前自然是因為沈家金針的威名，但後來卻是靠著無垢山莊。你父母過世，我不過是一介垂垂老矣的婦人，而你年紀尚小。若是沒有無垢山莊，這沈家早就被人給吞了。”

沈璧君面色蒼白，不由得反駁道：“可是，江湖上的同道也很是給我們沈家面子。而且，江湖義字先行，怎麽可能會有什麽……”

“璧君啊。”沈老太君嘆息，“你還是被我養得太過於天真了些。”當初她因為自己的兒子早亡，可憐這個孫女年幼失怙，後來還有無垢山莊可以成為她的庇護，所以就多寵愛了幾分。

說到底，她這個孫女是在溫室之中長大的，根本就不懂得江湖險惡。原本能夠靠著無垢山莊，沈老太君也不覺得有什麽。而如今這無垢山莊已經靠不上了，她的心內滿是後悔。

若是當初能夠……沈老太君再看了一眼沈璧君，搖搖頭。她的性情，也是不合適的。“所謂的江湖正義，若是我們都死了，再如何討還回來，又有意義嗎？沈家這偌大的身家，大門大派不在乎，那些小門小派呢？蟻多咬死象啊。”

沈璧君那張美麗的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因為定下婚約才不得不非要嫁給連城璧的。卻原來，不是如此的嗎？是他們沈家需要連家，而不是連家需要沈家。

“罷了罷了。”沈老太君搖頭，既然事已至此，她也沒有時間去計較無垢山莊的事情了。她必須再為自己的孫女找一個乘龍快婿，她的璧君如此樣貌，一定可以找一個好夫婿的。

只是還是覺著可惜啊，連城璧當真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而此時的沈璧君卻是沒有瞧見沈老太君的神情，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沉在深水之中。這仿佛能夠讓人窒息的痛苦讓她想要逃離，她想要逃離現在，逃離沈家，逃離……

不，不行的。沈璧君低頭，雙手死死地握緊了。她是沈家最後的血脈了，不可以這樣任性的，不可以。

“連城璧，今日你便要敗於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