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伽伊回過神,不敢去看霍景澄和何曼思,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匆匆忙忙地跑回車子旁邊,打開車門坐進去。林止將視線從霍景澄身上收回,他同樣是驚訝的,只是見石伽伊一句話沒說地上了車,知道了她的選擇,林止也不好再說什麽,沉默地回到駕駛座,啟動車子。

霍景澄仿佛這才反應過來,大踏步走過去,可還沒靠近,車子從他們身側呼嘯而去,見此,他突然比剛剛的石伽伊還慌張,搶過何曼思手裏的車鑰匙,跳上車去啟動跑車,可偏偏,車子像是故意作對一樣,怎麽都打不著火。

何曼思驚訝於他的失態,在她的印象中,霍景澄是個對所有事情都很淡漠的人,她沒見過他對什麽人什麽事過於用感情,要說他是天生冷淡不如說他就是冷血無情,所以,他突然如此實在太過詭異。見他近乎抓狂地一遍遍轉動鑰匙,她忙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疑惑地問:“Ginath?怎麽了?你認識他們?”

霍景澄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轉動鑰匙,可是車子卻始終不工作,何曼思聳聳肩說:“拋錨了。”

他停下動作,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裏,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目光空洞沒有焦點,只是用力喘著氣,像是在平復心情,可是似乎並沒有作用,他垂落在腿上的手,輕輕顫抖著。

何曼思注意到後,握了下:“Ginath?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霍景澄察覺到手上的觸感,敏感地甩開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何曼思的尷尬一閃而逝,隨即大小姐脾氣上來,不滿地說:“我只是看你狀態不對,用不著反應這麽大吧?”

“對不起,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霍景澄隨即說。

他說話時,又一遍一遍摩挲著手腕上的文身,何曼思經常見到他這個小動作,想事情出神的時候,閉目養神的時候,總是喜歡摩挲手腕。

霍景澄的手機鈴聲響了很久,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何曼思才沒忍住提醒:“你的手機,不接就掛了。”

他摸向手機口袋,接起:“喂?”

“Ginath,查到了,那個叫石伽伊的四天前從斯德哥爾摩飛過來,還沒離開。”張經綸的聲音傳來。

霍景澄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麽:“能查到住在哪個酒店嗎?”

“你把我當什麽了?”

“非常重要。”

“試試吧,說不準啊。”張經綸說著,掛了電話。

霍景澄靠坐在座椅背上,自嘲地笑了下,我在北京找了你這麽多年,你卻跑去了瑞典,好狠的女人。

林小風不明白為什麽說好的去餐廳吃飯卻又不去了,也不明白為什麽爸爸和幹媽都不說話了,尤其是幹媽,像是沒了魂一樣,靠在後座的窗邊,目光呆滯,不知道看著哪裏,不管他如何說話她都不理他。林止看不過去,說:“小風,不要打擾幹媽,她在想事情。”

“為什麽想事情就不能說話了,她可以回酒店再想。”小風有點委屈。

林止沒回答他,從後視鏡看了眼石伽伊,醞釀了一會兒,問:“那個何曼思……就是他娶的人?”

石伽伊無聲地、緩慢地點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林止說:“我們開車走時,他追了過來,可能,還是想和你說說話的。”

“不是不想見他,”石伽伊靠向座椅,雙手捂住臉,“只是不敢。”

怕聽他介紹說,這是我老婆,怕聽他說,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她怕死了。

如果沒見面,如果沒說話,似乎還能幻想著兩人一如曾經,假裝他們還是四年前那樣親密,而不是像陌生人一樣,陌生地問好,疏離地道別,然後對過去畫上個句號。

“你來香港不就是來道別過去的嗎?”

是啊,可是,終究是,臨陣脫逃了。

酒店對面的一家私人音像小店播放著陳奕迅的歌,石伽伊從車子上下來,愣在酒店門口,直到江啟出來迎他們,喊她進去,她回神,對江啟說:“你聽。”

江啟皺眉,聽話地聽了一下,對街傳來歌聲: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見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見……

江啟說:“聽不懂,唱什麽呢?”

石伽伊擡腳往酒店走:“《不如不見》,不是好久不見,是不如不見。”

江啟越發聽不懂,跟著她碎碎念:“石伽伊,我跟你說,我今天才知道我們住的這個酒店就是那個渣男家開的,你們怎麽選的呀,我不要住這裏。”

“醫院安排的。”石伽伊說。

林止在電梯口等他們:“我們今天見到你說的那個渣男了。”

江啟瞪大了眼睛,隨即小聲驚呼:“霍景澄?你們見到霍景澄了?”

“對,石伽伊不敢跟人家說話,我們倆就跑了。”林止調侃道。

“什麽?跑了?”江啟氣道,“你要過去啊,過去狠狠地將他甩了,你要告訴他,是你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