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福州知府王璷要是還沒察覺到情況不對那他就是個傻子——不!應該說發現皇上反應不對的時候, 王璷就已經是個傻子了。他背後的冷汗滲透了整件衣服,彎下腰雙手哆嗦著將奏折撿起, 小心翼翼打開看了一眼。

福州知府王璷眨了眨眼。

緊接著他的眼睛瞬間放大,王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雙眼,又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折子看了許久。要說皇上的憤怒只讓他臉上褪去了三分的血色,那現在王璷臉上剩下的七分血色也已是蕩然無存。

王璷迅速翻看著奏折,他的表情崩潰無比仿佛想要將奏折一口吞了一樣!這前所未有的態度讓周遭官員一陣騷動以後,他們的目光也止不住地轉向那一小塊東西。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官員們的騷動也盡數納入康熙眼底。說康熙憤怒嗎?康熙的確憤怒, 可是對於福州知府王璷的憤怒其實也不算多。

明明根據調查廣東和福建多地都有百姓種植番薯食用,可是看在場官員。王璷是不知道番薯的價值,那甚至連番薯的名字模樣都沒聽說過的這些人又算得上什麽?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福州知府王璷卻不是這麽想的。

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般頹廢了下來。

王璷自認為自己是個好官。

蒙蔭出仕的他一直將自己的出身視為汙點,為了能爭一口氣他奉公守法, 清廉公正, 將福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條。

可現實給了王璷當頭一棒!

這名為番薯的寶物簡直就是上天所賜予的奇跡,就這樣的寶物自己居然數年間都未曾發現過……不!他明明看到過, 甚至吃過, 也知道百姓們將其拿來作為吃食卻從未深入了解過這件事。

康熙冷眼看著福州知府王璷的反應。

福州知府這個職位可不是好擔當的,福州城裏非但有水師提督府還有福建提督府。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這福建提督和水師提督在一塊, 平日的糾紛事可不是一件輕松活,福州知府這個職務也是難當得很——不然這個從四品的官職也落不到蒙蔭出仕的王璷身上。

王璷面無人色的跪倒在地。

他淚流滿面,他用力磕頭:“罪臣有罪, 罪臣有罪啊!”

這一舉動讓周遭一片嘩然。

在場官員們眉心緊鎖,他們絞盡腦汁慢慢琢磨著關於這物的記憶, 可惜的是記憶……為零。

眼看著福州知府王璷在這短短一盞茶功夫裏整個人就像是老了十歲那樣,康熙的怒火也消失了不少。他環視著周遭一張張或是蒼老或是年輕的臉龐,也不再賣關子了。

康熙沉聲道:“一個可以畝產千斤, 一個可以一年種兩次的作物,一個可以填飽萬千百姓肚子的作物,你和朕說因為惡氣所以不喜歡?”

他的聲音一次比一次沉重,到最後已經是聲如洪鐘。所有人的嘴巴大張,整個室內寂靜無聲,即便一根針落在地上也是清晰可聞。

周遭官員們的表情是呆滯的。

他們面面相覷,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也難怪福州知府王璷會變成這般模樣。

沒有幾息時間,以福建水師提督施瑯為首的諸多福建官員便陸續跪倒在地,緊接著隨行來到福建的官員也全數跪倒在地。

康熙失望地掃視在場官員一眼。

他將福州長樂陳氏,廣東虎門陳氏所為逐一說出口:“百姓間尚有人有大義,而你們身為官員更要體恤百姓苦處才是!王璷!”

“微臣在!”福州知府王璷面如死灰。

“朕撤去你的頂戴花翎,你可有異議?”

“微臣……罪臣不敢。”王璷哽咽出聲。

他懊惱地跪趴在地上,多年來的心血在一朝之間毀之一旦,可是王璷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身為一方父母官,他這是失職,這是大大的失職!細細想來或許也有人曾在他耳邊提起過番薯,只是自己借著年幼時的印象而根本沒有把這番薯放在眼中。

這樣的自己哪來的資格當父母官!

王璷抹去淚水,再次重重磕了好幾下頭:“罪臣有罪,請皇上降罪。”

福建浙江總督王新命見狀也哽咽出聲:“回稟皇上,此事並非王璷一人之錯,微臣也有不查之罪!”

隨著福建浙江總督王新命請罪以後,福建水師提督施瑯並官員們也紛紛請罪,一時間室內是愁雲慘淡,心有戚戚。

下一秒康熙又開口了:“王璷。”

王璷面色平靜:“罪臣在。”

康熙的話語又讓一切峰回路轉:“朕使人查訪福州周遭,你為官清廉公正,深受百姓愛戴,朕此次便不將你的頂戴花翎去除,只罰你三年俸祿要你將功贖罪,將番薯一物推廣至大江南北。”

福州知府王璷整個人懵了。

上一秒他還在地獄,這一秒就如同回歸天堂,王璷連連磕頭:“微臣謝皇上恩典,微臣定然不負皇上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