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幾日後。

冬日的陽光寡淡且泛白, 仿佛一杯溫度漸漸冷卻的白開水,潑向地面頃刻失去了全部的余溫。

醫院加護病房內的溫度呈鮮明對比,許歲辭躺在病床間正無所事事, 因肋骨骨裂而非斷裂, 需要胸帶固定靜養, 不能隨意移動, 據醫生說大概需要五周時間。

不用上學倒是挺符合他的心意, 可總躺著紋絲不動, 違背許歲辭活潑好動的天性。

蕭倦負責盯住他。

其實蕭倦自己也是個病人, 四根手指與掌心的刀傷深邃入肉, 手筋亦被損傷, 需要做幾次手術修復, 索性他與歹徒僵持時間不久,況且那柄刀的刀刃並不鋒利, 並沒有到廢了手部功能的地步, 術後需要做一段時間的復健。

即使如此院方也擰不過他的脾氣, 與許歲辭共同搬在同一間病房裏治療。

如今蕭倦是一眼也離不開許歲辭,歲歲昏迷了一天一夜,差點快把他人嚇死了。

兩個病號躺在病床,來探望的人暫時都被許乘風的保鏢擋在門外。

許乘風如今看見誰都像壞人,鶴望蘭與白燁陳燧根本無法探視。

護士給蕭倦那邊輸完消炎藥, 轉身又替許歲辭檢查胸帶的固定情況。

蕭倦忍住第一次手術後的鈍痛,側身去瞧許歲辭,親愛的臉上泛著幾塊淤青,奄奄一息的貓兒一般躺在病床,怎能令他安心。

“護士,我能移到那張病床上躺會兒嗎?”

護士被頂級帥哥的問題羞得面紅耳躁, 許歲辭支吾著細弱的聲響,“卷卷豬,你的手那麽痛,就別過來了,其實我也好痛,咱倆躺一塊兒不合適。”

護士一聽彼此間的愛稱如此可愛又俏皮,也不忍心打斷兩人身處醫院也不忘記秀恩愛,提議道,“稍微忍一忍,兩位少爺都忍耐足一個星期,許少爺這邊差不多就可以坐起來了。”

蕭倦單手摸了一下床頭的水壺,朝護士叮囑,“麻煩你幫我給歲歲喝點水,我看他嘴有點幹了。”

護士抿嘴淺笑,她是專門請來照顧蕭少爺的特護,不過基本上都被蕭倦要求來先照顧許少爺更多一點。

許歲辭喝了水。

蕭倦盡力側首,“歲歲,我想跟你拉手。”

許歲辭那邊擡胳膊是沒問題的,為了在住院的過程中能更靠近彼此,兩張病床中間基本只留一條細縫,沒兩天便徹底合並成一張大床。

護士一瞧是趕人的架勢,很有眼色給蕭倦遞了一個呼叫器,擺在枕頭旁伸手好拿的地方。

偌大的病房內很快只剩下兩人悄悄地手拉手。

因為過分的靜謐的,仿佛連時間也靜止不前。

蕭倦:“對不起。”

許歲辭小聲地啜泣,“對不起。”

兩人心有靈犀,但許歲辭的難過明顯要瀕臨崩潰。

“對不起,卷卷豬,我那個時候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才撒謊要跟你分手。”

“你說你嫉妒燁燁,我現在更恨自己,若是當時更拼命一點,你的手就不會傷得這麽嚴重,你那可是畫畫的手啊!”

受傷的人不能哭泣,一抽一咽的方式引得裂開的肋骨更痛。

“我是可以為你拼命的,卷卷豬......”

“我當然信你,而且你也確實做到了,”蕭倦握緊他的手,拇指尖溫柔地在歲歲掌心,默默安撫。

“我現在特別後悔,真的,”蕭倦微側了身軀,雖然他的肢體無恙,但手臂捆綁著檢測儀器,也不能隨意妄動。

“當你真的要替我擋刀的瞬間,什麽誰給誰拼命的話題我突然覺得好愚蠢......歲歲,我只是想要你好好地陪著我,陪我一生而已,我們都應該好好活著,活著才是希望。”

“再來醫生說,我的手養個幾年抓畫筆是基本沒有問題的,退一萬步假設,即使我沒有右手畫畫,可我還有左手能用,如果挨刀子的是你,這輩子我就再也沒有歲歲了。”

蕭倦並非一個善哭的人,安慰許歲辭的話語不禁帶了些顫音。

正是經歷一場人生浩劫,他們更加會珍惜彼此。

歲歲低聲抽泣,“卷卷豬,我現在好希望立刻抱緊你,可我哭得肚子好痛......”

誰也動彈不得真是難受。

許乘風踏進病房重地,許歲辭的哭聲令人生氣,大約猜到是在哭蕭倦的手,心想真被這小子撈到便宜了,輕哼道,“放心吧,我把手部神經專家從外國請回來了,會給他治好的。”

也不是他天生心硬不知感恩,偏偏是歲歲眼淚為一個不姓許的男人流個不停,簡直在考驗弟控天生的吃醋力。

跟著許乘風進門的還有兩名男護士,聽著命令道,“先給這小子檢查一下手部的恢復情況。”

瞥一眼蕭倦穩固攥緊弟弟的手,說不出得酸意大發,“我家歲歲骨頭還沒愈合呢,你倆都小心著點,別再二次受傷。”

許歲辭的手一直未曾放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