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蕭倦的畫展籌備緊密, 選取了星城中央藝術館的最佳展廳,雖然只邀請了廖廖不到100人,卻都是藝術界的大佬級鑒賞專家, 一並出席的還有幾大媒體的記者和地方政府領導, 若是身份不夠格的人還攀不上如此範圍的盛宴。

許歲辭與許乘風一並受邀參加, 兩人均是盛裝出席, 統一的意大利私人訂制三件式修身西裝, 聘請的理容師按照兄弟倆不同的外貌特征與鮮明性格各自做了造型, 特意給許歲辭加了鉆石耳釘夾, 與衣領上的胸針同款配套, 看起來貴氣又嬌矜 。

中央藝術館的門廊擺滿一排高大優雅的花籃, 紅色條幅標注隆重的祝福語。

許乘風願意前來參加畫展, 一方面必須給足蕭啟超蕭老爺子的面子,另一方面是, 但凡邀請到場的都是星城商政界的頭臉, 他的身價亦是需要被擡稱。

許家兄弟的花籃未必是最高的, 但必須是最貴的,許歲辭特意選擇了黑色郁金香,意味神秘、高尚、珍貴的愛意。

迎進門便是蕭倦的巨幅畫作。

人面鹿用特殊手法從墻體剝離,又采用有機玻璃裝裱,聳立在空曠的藝術長廊深處, 仿佛引人走入魔幻森林的密地。

許乘風起初還有些傲慢和偏見,頃刻轉換了些態度,嚴苛的眉眼稍微放得平緩,常年做珠寶生意,對美的概念至少比尋常人高出一截層次,單從藝術品鑒賞角度來講, 絕對是值得花高價錢來珍藏的上等佳品。

許歲辭一直小心翼翼捕捉哥哥眼底的變幻,旁邊一個勁兒得贊嘆不已。

“哥,你覺得畫得如何?”

許乘風道,“還不錯,能感受到畫家的內心豐富,善於觀察生活,人的愛欲恨愁均以細膩的筆觸轉化為色彩的張力,是一個懂得發現細節的人。”

許歲辭抿嘴笑了。

兄弟二人沿著路線繼續往下走去,全然不用任何講解員的陪同,徜徉在黑白色構建的世界中央。

為了與蕭倦善用黑白雙色作畫相互襯托,整個畫展的全部空間都以純白色作為主調,近觀每一幅作品皆蘊含深意,遠觀每一位客人又與雪白的環境融為活動的畫面,以動稱靜,又是巧妙利用空間錯覺的一種全新手法。

許乘風驀然安靜地站在一幅抽象畫前,欣賞得意猶未盡。

我哥在看什麽?

許歲辭的臉紅得更加厲害,總嘀咕每一個駐足觀賞的人為何看得目不轉睛。

莫不是看出畫中有什麽玄機。

他們是不是看到我了?

這種想法催發他的每一根神經,害羞的汗水在西裝底下沸騰。

高素質的侍應生安靜端來一盤美酒,酒液有黑有白與主題遙相呼應,許歲辭效仿電視劇裏常見的豪門闊少以三指優雅地執起酒杯,放置在唇邊淺嘗輒止,來掩飾自己的慌促不安。

蕭倦的畫幾乎全部都有他的影子,雖說任何人僅是被畫面的表象所吸引。

但他最知道。

他的身體每一個細節,都隱藏在厚重的顏料之後。

有他的後背,他的腰,他的腿,他的臀。

每一幅畫面,到處充斥著蕭倦對他肢體的精工細描,令他止不住臉熱心跳。

或許也有些酒水入腹的眩暈感在作祟。

蕭倦鋒利的眼神冥冥中反復在許歲辭的肌膚間遊走,飽沾了汗汁的筆刷柔軟地沿著腰腿打圈,於某個昂揚的地方一挑,引出噴湧的泉水,用來滋潤略微幹涸的顏料,使得那些單調的色彩洇出不一樣的艷麗。

後來,他又和蕭倦畫了許多張畫。

許多許多。

許歲辭不再是蕭倦的畫布。

是他的靈魂繆斯。

不老的愛意,恒久的依戀,和永遠不會枯竭的靈感火花。

原本許歲辭盤算在哥哥耳旁吹吹風,叫哥哥先對蕭倦充滿好印象。

可他越來越羞澀,越來越難以開口。

每一張蕭倦親筆的畫作不斷朝他釋放足以神魂顛倒的香意,仿佛在血管裏注入興奮藥,每一滴血液徹底熱燙起來。

許乘風瞧他的臉紅得異常,連耳根也泛起一層薄紅,取走許歲辭的手中酒杯。

“這酒不好,少喝點。”

其實許歲辭也才淺嘗了一口。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兩人又走了幾步,在最末端的位置,許歲辭從未見過的畫面間,赫然立著一副巨大的畫作。

與其說是畫,其實更像是兩個字,通過扭曲的橫豎撇捺互相勾連與交疊,最終形成了密不可分的一體。

遠遠看去,像字非字,像圖非圖,形狀如蟠龍騰空,一躍而起,又似九霄飛瀑流泉,千裏奔瀉。

在所有的畫作中,最後這幅畫儼然壓軸,不單因為它是蕭倦首個設計的具有藝術形象的字,更重要的是。

它是彤彤如懸日,普照眾生的熱烈顏色。

紅色,紅色。

仿佛照亮黑與白構建的世界,成為生命的主宰,引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