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算上在凡間歷劫的日子,郁桓算是活了三百年,可是在三百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萬念俱灰,什麽叫做心灰意冷。

他本以為自己和阮秋平是兩情相悅,可到頭來卻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滿心歡喜地要與這人攜手共度一生,可這人卻打算在他們的婚禮上為他物色新人。

阮秋平對他說的情話是從書上抄來的,可阮秋平作假的又何止那幾句情話。

他感覺自己被高高放置在山巔之上,又被狠狠推落在懸崖之中。

前幾日他有多幸福,此刻便覺得有多憤怒。

原來阮秋平是在施舍他,是因為可憐自己在凡間愛戀了他一生,所以才故意編造了一場美夢來欺騙他。

可他不需要這場虛假的夢。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阮秋平牽著他的手,冷冷地譏諷他,並說要與他劃清界限,銷毀婚籍,從此永不再相見。

他瞬移到府中,布了結界,整理了阮秋平的東西,讓仙仆還給他。

他覺得阮秋平會去山洞找他,於是他又去了山洞施了結界,並清理完所有東西。

他做這些事情只用了三分鐘。

做完這一切後,他瞬移回了郁府,準備通知所有人取消明日婚禮的事情。

可父母不在。

仙仆說,他們去取明日婚禮時的禮服了,很快便會回來。

郁府到處都掛滿了紅綢帶和紅燈籠,來來往往的仙仆全換了身紅色飾品裝點的服飾,郁桓看著這些紅色,只覺得諷刺又紮眼。

郁桓本想讓他們撤下所有的裝飾品,可想了想,又覺得等父親母親回來後,一起通知也行。

無所事事地等待時間確實會滋生人的胡思亂想。

比如說父親母親回來的時候,郁桓已經開始想著,阮秋平會不會已經破開了結界,看見了被收拾一空的山洞。

若是看到那些,他會感到難過嗎?

“郁桓?”母親有些驚訝,“你怎麽回來了?”

郁桓閉上眼睛,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都拋之腦後。

“我回來,是想要說一件有關於明天婚禮的事情?”

“明天婚禮怎麽了?”

“明天的婚禮……”

郁桓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幹,以至於他連取消兩個字都難以說得出口了,他偏過頭,似乎想找瓶水喝。

郁母看出來他的意圖,用法術將不遠處的水杯遞給他,然後拿出一個紅色的信封:“你一說婚禮,我就想起來了,這是前兩天司命送到府上的,說是你在他那兒當助教的薪酬以及結婚禮物,這兩天你一直不在家,我本來準備等明天婚禮的時候給你,你現在回來了,我提前給你也行……還有,明天的婚禮怎麽了?是有哪些地方沒準備好嗎?”

郁桓沒回答她的詢問,只是放下水杯,接過信封。

這信封的紙薄薄的,能明顯地摸出裏面放了一塊方形的鐵牌。

郁桓皺起了眉。

看著郁桓的表情,郁母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嗎?那個信封裏有重要的東西嗎?我是不是應該早點給你?”

信封裏的東西是郁桓三個月前向司命委托的,雖然說也很重要,但卻遠遠沒有取消婚禮這件事情來得緊急。

但郁桓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是哪根筋搭得不對了,開口說:“您現在給我也不算晚,我要出去一趟,婚禮的事情……我回來再和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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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桓走進藏書館的時候,外面的看守人員還笑著朝他打招呼:“吉神您明天就要結婚了,今天怎麽還有興致來看書啊?”

郁桓走進藏書館之後,輕門熟路地走向地下一層的一個角落,然後低下頭從信封裏拿出了那張鐵牌。

那鐵牌被施了層障眼法,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牌子,上面寫著新婚快樂四個大字。

可除掉這個障眼法,鐵牌的真面目便被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方形鐵牌,掛著一根黃色的穗子,鐵牌中間全是鏤空的工藝,正中間卻用小篆寫了一個大大的“禁”。

這是,能進入藏書館禁屋的令牌。

郁桓手握著這個令牌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脊背抵在墻壁上。

……他到底是在做什麽?

郁桓自嘲般地扯起了唇角。

他一個小時之前,尚且在阮秋平面前放狠話,說什麽取消婚禮,銷毀婚籍,從此兩清,不必見面。

可現在卻站在藏書館的禁屋旁,準備違反天規查閱隱私,尋出阮秋平不想封神的原因。

郁桓垂下眼,最終還是拿出令牌,打開禁屋,走了進去。

罷了,這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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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郁桓聽到阮秋平說自己不想封神時,心中其實是很震驚的。

可震驚之外,他曾無數次見過的,阮秋平借著練功的名義在後山偷懶的事情,卻忽然有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