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氓!”

“壞蛋!”

“惡魔!”

半小時前,還風光無限跟小學生搶地盤的鄭扛把子,跟小弟們一起圍成圈,狠狠譴責早已離開的沈顧北。

“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可憐鄭安南簽完賣身契,也沒記住對方姓名。

小弟回答,“南哥你忘了嗎?他就是老吳給你安排的新同桌,沈顧北啊。”

“沈顧北?!”鄭安南聽到名字,倏爾瞪大眼睛,“竟然是他嗎!”

此前,沈顧北總是用頭發遮住小半張臉,說話聲音細細小小,周身籠罩著陰郁消極。

現在變化太大,導致鄭安南一時半會沒有認出來。

“對,就是他!”小弟秦勉磨磨後槽牙,憤憤說道,“他整天被林發財打得像孫子一樣,竟然在咱們面前這麽囂張。不行,我要好好教訓他!”

“教訓誰呢?”鄭安南聽見,立刻朝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人家讓你學習,是為了你好,知道嗎?”

“南哥?”秦勉捂住腦袋,難以置信地看向鄭安南。

剛才開沈顧北譴責大會,這貨明明罵得最狠。前後才幾分鐘,他突然說變臉就變臉了。

鄭安南摘下墨鏡,丟進秦勉懷裏,裝模作樣整理大敞的領口,“誰是你南哥了?從現在開始,我要當鄭安南同學。”

眾小弟:???

你肯定瘋了。

與此同時,沈顧北剛走到東流村口,商店外面的疤哥朝他吹了個口哨。

“小兄弟,來玩兩把,我請你。”

“不必。”沈顧北頭也沒回,淡淡告訴他,“你輸不起。”

“北子,你真不玩?”魏則靈心心念念老虎機,聽說能免費玩,心裏手裏都癢癢。

“不玩。”

聽見回答,疤哥嘴裏叼著半截煙蒂,緩緩踱步過來,對著沈顧北清秀的臉噴出煙霧。

沈顧北嗆得咳嗽兩聲,擡頭對上疤哥近在咫尺的臉,右臉刀疤猙獰可怖。

“跟誰說不玩呢?”疤哥沉聲質問。

“北子,你就隨便玩玩。”魏則靈緊緊貼到沈顧北身後,小聲告訴他別惹疤哥。

沈顧北細胳膊細腿,目前確實沒有硬碰硬的資本。他把書包摘下來遞給魏則靈,徑直走向空出位置的老虎機。

疤哥懶洋洋眯起眼,唇角噙著幾分譏諷,懶洋洋注視他一舉一動。

沈顧北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繞著老虎機左右看看,然後將手伸到底下,輕車熟路拔下其中一根線。

疤哥立刻變了臉色,快步上前按住他的手。

“我說了。”沈顧北聲音四平八穩,一字一句重復,“你輸不起。”

疤哥眼睛虛虛眯起,審視幾秒才問,“你叫什麽名字?”

“沈顧北。”

“沈顧北,我記住了。”疤哥挪開手,“以後常來東流玩。”

“會的。”沈顧北慢吞吞縮回手,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沒再去看那台老虎機。

“啥情況啊?”魏則靈有些懵。

沈顧北明明沒有玩,疤哥怎麽會輕易放過他?

沈顧北懶得解釋,接過書包說,“走吧,回家。”

其實,九十年代的老虎機,有點像後來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夾娃娃機。

商家通過設置鉤子的抓力,控制夾中娃娃的幾率。

疤哥店內的機器,應該屬於最古早的款式。通過連接不同接口,控制中獎概率。商家為賺錢,將中獎概率調到最低。

只要沈顧北換個接口,他今天能賠到傾家蕩產。

魏則靈沒問出結果,心裏默默打消玩老虎機的念頭。疤哥剛才那副模樣,給他嚇得不輕。

——魏則靈並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決定,讓他成功遠離因為賭博而傾家蕩產的一生。

沈顧北回到家,翻翻書包,才發現忘記把鄭安南的校服還給他了。

那件校服沒穿過幾次,布料挺新,可惜上面寫寫塗塗痕跡太多,礙眼。

他把衣服隨便丟到床上,出門找方婉。

最近正逢秋收季節,村裏人夜以繼日忙著收玉米,生怕再下一場大雨耽擱收成。慶黎的收割環節,普遍采用半自動模式,需要耗費大量人力。

其他人家都是一家老小齊上陣,方婉害怕累到兒子,自己每天起早貪黑幹活。

幸虧魏延年家裏種果樹,不需要收玉米,能騰出手給她幫忙。

其實,方婉知道魏延年存了什麽心思。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哪怕跟鰥夫隨便說兩句話,都會被人說閑話。

魏延年老婆走得早,他這些年處處照顧方婉母子,村裏人早就認為他們私交有染。

事實上,方婉對魏延年確實心存感激,也努力報答他,卻從未想過發展成那種關系。

一方面沈顧北還沒長大,害怕孩子難以接受。

另一方面,方婉能察覺到,她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總不能拖累魏延年。

“妹子,明天你家小北放假,你帶他去鎮上吧,玉米我替你割完。”魏延年摘下手套,用力錘錘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