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這裏是雪山,而且是冬天裏的富士山,根本不可能有遊客還停留在這種地方。

的場灼打起精神,提起手中的弓,保持著應戰的姿態。

這一年,伊地知潔高正式畢業成為了輔助監督的一員,配合咒術師前往各種各樣的危險場所,而這一次,他也作為隨行人員在富士吉田市待命。

冬天爬野山非常艱苦,容易失蹤,也很容易迷失方向。伊地知在旅館裏顯得有些坐立難安,繞著房間走了好幾圈,都沒辦法定下心來。

同行的另一位輔助監督很不能理解:“進山的不是的場君嗎?按那位的級別,根本不用擔心成這個樣子啊?”

左右不過是些雪女,山童,山姥之類的東西,算是冬日限定的常見產物,這種對冬日和山野恐懼所誕生的假想怨靈大多都有史料記載,以那位的實力和手腕,處理起這種程度的事件,根本不成問題。

他們也只是來協同配合警方,聯系遇難者家屬,做些必要的安撫和清理工作罷了。

“唉,前些年裏他有一個夏天崩斷了弓,這一兩年才又換了新的趁手咒具,這次箭也只帶了一組,不知道夠不夠……”

伊地知嘆氣起來就沒完:“山裏又冷,維持體溫也需要消耗咒力,我早說讓他穿羽絨服來的,不肯買羽絨服的話,好歹穿件爬山用的沖鋒服也行啊。”

“……呃。”

另一名輔助監督用驚異的眼神看著他:“你真的這麽跟他說了?和的場特級?”

“……對啊,這是很有必要的建議吧。”

伊地知一臉的不明所以。

“唉,你啊,果然是年輕。”

後者嘆了口氣:“像是那種前途無量的大人物,怎麽能隨便置喙呢,我聽說了小道消息,那位可是殺了一個咒術界的老前輩都沒被處分哦?甚至在那之後還得到了晉升……誰知道是多恐怖的家夥啊。”

“……”

其實並不是這樣。

伊地知很想反駁,並不是這樣。

他和對方相處的時間不算很長,但那位私下裏是很溫和又負責任的咒術師,很好相處,有著簡單直率的,純粹的理想主義。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夠成為前輩們的力量——哪怕這份工作會一次又一次將年輕的咒術師送往無人知曉的戰場,那怕這種工作也承擔著死亡的風險。

輔助監督的存活率不算高,至少和薪水比起來是份高危工作,伊地知將筆記本放在腿上,忙裏偷閑地寫今天的工作匯報。相比與作為咒術師的基本素質,倒是OFFICE三件套之類的東西他更加擅長,甚至在這個領域裏錘煉出了像是“得意技”一樣的竅門。

“這就是伊地知的術式啊。”

的場灼曾經也一臉驚奇地看著他處理各種各樣的數據報告,斡旋在咒術界和警方乃至幾個政府相關部門之間,雖然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卻已經逐漸在這個行業裏立穩了腳跟。

……就是,這家夥,有點早衰的傾向啊。

的場灼站在雪山當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再這樣下去,他大概會最先成為他們當中長相和年齡不匹配的那一個……

風雪裏,鈴聲漸急。

他循著聲音走過去,睜大眼睛,沿途發現了一些咒力的殘穢。咒力形成的火焰構築起了天然的屏障,撲打在身上的風雪在還沒接觸到人的時候就化成了水,甚至有的開始蒸騰起白色的霧氣,讓他整個人的周遭都籠著一層霧蒙蒙的氛圍。他跟著殘穢一路向前,到了靠近淺間神社的位置,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做短暫地休整。

如果是一般遊客的登山路線,附近沿途都分布有大量的山間小屋用於讓攀登者休憩,但的場灼的路線早就已經偏離了遊覽區域,只能勉強找些背風口的位置。他伸手探向口袋,除了手機之外,居然還有兩條巧克力——是伊地知強逼著他帶上的,說是除了弓箭以外,至少要有些用於恢復體力的手段。

嗤拉一聲撕開包裝,的場灼轉過頭,鈴聲越來越近,竟是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了。

他的一只手不禁摸向一邊的箭囊,那裏面裝了幾根破魔箭,是自己閑暇時提前把咒力打進去的上等品。

結果來的人也很熟悉。

咒術師這份行當是個小圈子,而且還是錐形,越往上的人越少,哪怕已經成了詛咒師,只要不是刻意避開,都很容易探知到對方的情況。

夏油傑身旁跟著一盞燈——或者說是提燈形態的咒靈,暖黃的燈光驅散了風雪。鈴鐺的聲音就來自於這盞燈形態的咒靈。

“呀,阿灼。”

對方笑眯眯地打招呼:“三年沒見過面了。”

的場灼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這是弓箭使試圖拉遠距離的本能反應,緊接著,他很快意識到這種做法毫無必要。

夏油傑仍舊穿著那身架裟,他似乎是瘦了一些,臉煩兩側沒有記憶裏的弧度那麽飽滿,袖管裏伸出來的手臂也看上去更加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