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五條悟的反應之強烈,遠超眾人的預估。

——至少遠超伊地知的預估。

他揪住的場灼的衣領,睜大眼睛,咒力一瞬間高漲,用那雙能夠堪破一切咒力痕跡的六眼審視著對方。五條悟平日裏生著和年齡不太相符的一張很顯幼態的臉,又因為性格原因,大多數時候表情豐富很不著調,但等他真的露出嚴肅甚至隱含威脅的神色時,卻反而容易讓人畏懼。

更新一下,在伊地知的眼裏,是“提不起讓人反抗的念頭”。

傾軋而來的咒力所帶來的壓力,讓人連移開腳步都做不到,但被他怒視著的那個人,仿佛這種負荷沒有切實地落在身上一般,皺著眉頭露出笑容。

“沒辦法啦,明天的時候再買給你好了——畢竟現在店鋪已經關門了,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呢。”

“你明明知道我生氣的原因不是這個!”

五條悟控訴道:“你用了術式對吧!術式發動的痕跡到處都是,是全東京都要被咒靈吞沒了嗎?是除了你以外的咒術師都要死絕了嗎?伊地知就在旁邊吧,好歹也讓他去試著祓除一個兩個咒靈啊!”

伊地知:?

他真的是無辜被扯進戰局。

“嘛,伊地知基本上算是非戰鬥人員,雖然說努努力也不是幹不掉四級咒靈……但那種情況下不要要求他太多啦。”

的場灼想了想:“雖然也沒有多危險,但對於普通人來說算得上是生死一線的場合了,地鐵站裏人很多又沒辦法降下來‘帳’,情急之下才這麽做的——而且很有分寸,咒力的出力量有嚴格控制在安全範圍。”

“就算你這麽說……”

五條悟雙手交疊環抱在胸前,仍舊還是一副很不高興的表情。

伊地知被迫旁聽了半天,現在終於有點聽懂了。

……這麽說起來,灼前輩確實說過,那樣運用咒力會產生負荷,消耗也更大,所以平時都在嚴格地使用弓道術。五條前輩其實是在擔心吧,雖然擺出了一副要殺人的兇惡面孔……但那畢竟是五條前輩嘛。

他忍不住推了推眼鏡,輕輕咳嗽了一聲:“當時,確實是千鈞一發……如果灼前輩不出手的話,大概會有一般市民在所有地鐵站乘客的目睹之下突然死亡這種特殊事項,按照咒術師規定的第十三條下第二細則,視作緊急情況對咒靈進行了祓禊作業……”

“那種家夥,就算多死幾個也——”

五條悟下意識地要嚷出這句話,的場灼卻在他的面前輕輕搖了搖頭。

“——不能這麽想。”

他說:“雖然這麽想會更加輕松,更容易,一直以來整個咒術界的大多數人都報以類似的思考方式,但從現在開始,我會盡可能地規避這種習慣性的想法。”

傑想要拯救所有的咒術師,為了拯救咒術師,願意舍棄掉數量更多的人類,這當然是個荒誕的打算,像是想要用弓箭射落月亮一樣的野望,但他現在想要做的事情也一樣是成功率極低的,形同幻夢一樣的目標。

五條悟看上去沒有再繼續發作的打算,但表情仍舊很不高興,他拽著對方的手腕強行把他拉到宿舍裏,順便砰地一腳踹上門,手上用足了力氣,在的場灼的手腕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指痕。

“啊……還在生氣嗎?”

留著長發的家夥眨了眨眼睛,從善如流地道歉:“抱歉,我錯了!明天一定會去給你買的!”

他看著五條悟的表情從惱火,到想要嘆氣,又忍住嘆氣的沖動,兩側肩膀垮下去,朝著正前方輕輕一倒。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受到過挫折的家夥在短短幾個月當中連番遭受人生的滑鐵盧,就連以往毫無顧慮的自信性格都被迫改掉了不少。

對方就這麽靠在了他的身上,沒有張開無下限——或者是無下限的自動遴選功能已經成為了被動技能。

“我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情。”

五條悟的聲音悶悶地從耳背後傳來:“就像你也知道很多無下限的情報一樣。”

這並不稀奇,也不意外,的場灼不會主動給別人解釋他自己的術式來由,但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想法。作為“最強活在這世上的威脅之一”,五條悟的家裏如果不嚴防死守地給他講明白自己咒力的來源和使用方式,那才是五條家這群人的失格。

所以他也一定知道,的場家在確認了某個新生兒的咒力具有罕見特性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召集起術師進行了祝禱。他們在儀式當中將咒力刻進名字,從那一刻起,天定的束縛變成了人定的束縛,只不過那顯得更加惡劣粗糙,卻行之有效。

安倍晴明曾經說過,名字是最短的咒。呼喚真名本身就有著咒術層面的意義,而哪怕是普通人家裏,名字也是由父母而來的,作為誕生的禮物所予以的第一道祝福。聯結世界與雙親,被賦予名字的這一刻,孩子從此和誕生世界有了最初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