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籠目歌,以及其衍生出的遊戲,但凡對神道有些了解的孩子幾乎都玩過,廣泛程度大概僅次於剪刀石頭布。

遊戲規則也很簡單。孩子們唱著“籠目籠目”的歌謠,圍著其中一個人轉圈,負責當“鬼”的那個孩子被圍在中間閉上眼睛蹲下身子,雙手擋住臉,需要在歌聲結束之後猜測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是誰——視遊戲規則不同,有的地方被猜中的人要負責當鬼,有的地方則是要開始一場追逐戰,被追上了以後才換人當鬼。

從個人角度上看,為了避免所有人都氣喘籲籲的一通劇烈運動,的場灼個人比較傾向於直接換人的玩法,但現在咒靈尚未現身,面前又是一大群年齡相仿的孩子,在他眼裏就屬於作業難度激增,完全沒心思想遊戲的事。

“他們是真正的人類孩子嗎?”

的場灼不抱希望地問五條悟。

“是。”

六眼的判斷在大多數人眼裏形同神諭:“但都不是咒術師,看不見術式。”

幾個小孩精神狀況都不是很好,除了那個明顯被附身的以外,其它人也都顯得怔忪莫寧,惶惑無幾。五條悟對此視若無睹,已經開始平靜地詢問籠目遊戲的玩法,而的場灼則是四下打量著這個神樂殿,這裏一片空曠,只有他們幾個孩子在,真打起來都不知道該讓他們往哪兒躲。

“不能當鬼!”

有個小女孩打了個哭嗝,以為他們兩個還沒搞清楚狀況,臉上掛著一串淚水還要提醒他們:“當了鬼以後如果猜錯身後的人就會變成阿晴這樣,記憶都會越來越混亂的……”

聞言,也有人低低哭起來,明顯已經有些脫水:“我想見媽媽!可是、可是,媽媽叫什麽名字來著……”

有點不妙。的場灼皺起眉頭,而五條悟已經看得更多。他瞥了身邊的孩子一眼,難得主動解釋,說這種儀式一遍一遍地循環,會讓他們的記憶和心都被消耗掉,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徹底丟掉了名字,那個時候就再也走不了了。

的場灼握著弓箭,仔細去一一查看他們的表情,這些孩子已經在這裏被困了幾天,如果不按照咒靈的要求去循環籠目遊戲,就沒有辦法獲得最為基礎的食水。這是最糟糕的死循環,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也因為不明原因來到這裏的話,他們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連自己是誰都忘掉,成為這座神社的一部分,實現徹頭徹尾的神隱。

“嘁,自己太弱的咒靈才會想這麽多糟糕手段。”

五條悟露出非常嫌棄的表情,但在附身狀態,就算把面前這個小男孩直接殺掉,也只能讓咒靈換介新附身的軀體。這些人的靈魂和意志都已經不夠穩固,咒靈幾乎可以說一挑一個準。

而且……待在這裏的並非是本體,他的眼睛看向遠處的本殿,落在其它人所不能理解的某處。

小男孩沒有著急。他們已經喝下了神社的水,人類是需要食物才能生存的,總歸這兩個新來的也將屈服,他有得是時間。傳說當中,吃下了比良坂的食物就沒辦法離開黃泉鄉,這間神社沒有如此強勁的權能,但卻可以在潛移默化之中讓人逐漸踏破此世和彼世的境界線。

“……你不是說這些水沒問題嗎?”

的場灼小聲問。

“祓除那個咒靈的話就沒問題。”

五條悟回答:“不幹掉它的話咱們也走不了。”

簡而言之,他渴了就要喝水,如果能用咒力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的場灼被這個自信的回答生生噎住,他沉默了一下,問:“無下限咒術的話,只要咒靈現身,你就有辦法祓除它?”

“那你有辦法讓它現身?”

五條悟反問。

還真有。的場灼一只手提著弓,另一只手附耳貼在對方的耳邊上,和白色的頭發之間隔了一層單薄的無限。無下限術式開啟的時候會隔絕一切異常,包括呼吸和說話噴吐而來的熱度,但大概是因為咒力特性的緣故,還是能夠感覺熱熱的溫度貼過來,感覺像是之前在庭院裏看到的、偶然落進院子裏的麻雀,有著暖烘烘的羽毛。

聽完,五條悟有些不信任地問:“你沒問題?那可是把最主要的危險都轉移到你身上了。”

“只要你能祓除就沒問題。”

的場灼原樣將這句話還給了他。

兩人又嘰嘰咕咕地小聲交談了幾句,末了,五條悟擡起頭,仍是用那種紆尊降貴的語氣沖孩子們開了口:“來玩遊戲吧,我來當鬼。”

大家紛紛擡頭看他,沒人動身,於是的場灼又補充說明:“等一會兒大家盡量讓我站在他的正後方,輪換的時候就由我當鬼,只涉及我們兩個人輪替,你們只參與就好。”

“會忘掉的哦?”

有人急切地提醒:“會連媽媽叫什麽名字都忘掉的!之後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