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獄長廊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

歸陵已經和這些人說了所有他們可以注意的問題,而等他倆回來,很多人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沒什麽可說的了,韋安走進去,沒有回頭看。

歸陵走到他身邊,門關上,電梯沉下去。

韋安盯著電梯的屏幕,上面沒有數字,只有一片含糊的反光。

電梯運行平滑,外面沒有一點聲音,時間已超過二十分鐘。電梯造得有些大,他倆在裏面像孩子一樣顯得渺小,踩著平穩的金屬地板,下方是黑暗的最深處。

韋安抓著歸陵的手,那人也緊緊抓著他的,這是一次冒險。

這種事從來不會有好下場,可他還是來了,身邊人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的繩索。他知道那隨時有可能消失,他的每一步都那麽脆弱。

但他只能跟著過去,跟著這不切實際的美好聲音離開家族,走進黑暗。

過了一會兒,電梯前方的燈光閃了一下,寫著“到達最下方”的標志。

韋安說道:“沒路了。”

電梯門打開。

電梯外是一片光禿禿的木地板,很陳舊了,曾經反復浸了血,又被清理掉。

這是一條幽暗的走廊,空氣裏有一股隱隱的腐臭味,是從建築本身傳來的。

地板還挺光滑的,深紅色,像那種大家族會用的木質沉厚的地板,韋安瑟縮了一下,但還是走了上去。

在這條通往地獄的汙水坑的最深處,是這樣一片算得上古典和豪華的地板和走道。墻上覆了一層暗紅的天鵝絨,整條走廊的空間顯得極為壓抑。

走廊向下傾斜,走起來不太舒服,越往前越暗。

他們往前走去,墻上掛了些畫,鑲著花紋古典的方正暗金色畫框,但內容都很粗俗和惡心,是些屠宰場、打獵和生食獵物的畫,形態怪異的人形肖象,有些裝模作樣的藝術氣息,讓人很不舒服。

走廊極長,絕不是正常房子的格局,到了前方,已向下傾斜到了陡峭的地步。

他們謹慎地向下,走了兩次通往更下方十三級的樓梯,在走廊的左側看到一間小廳。

韋安走過去看,裏面是一間破舊教室,擺著一些課桌,地面也是那種破敗浸透過血的木地板。

韋安死死盯著,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面熟到心悸,這很像他小時候孤兒院的某個地方。

但其實它更像是“蒼白世界”裏的一個房間,那個地方曾被用做孤兒院,有這樣一間小小的教室。

眼下仍舊殘破,但是比它在“時間局”裏時更嶄新一點,好像不久前還在使用。

教室都是類似的格局,相似也是正常的。

他們走進去,查看這間房子。

教室不大,後面是一堆垃圾,有很多被嚴重虐待過的娃娃,破針管,鐵鏈子,作業本,裏面混合著細小的人類屍骸。

黑板被隨便擦過,隱隱可見寫了一行字,寫著“懲罰:熄燈後去管教室”,後面有一個粉筆塗鴉的哭泣表情,但又像在惡意地笑。

下面有幾個受到“懲罰”孩子的姓名,大部分看不清了,但其中一個讓韋安頭皮發麻。

模糊不清,但確定是這兩個字,是“秦衛”。

“他幹的,”韋安低聲說,“他把我放在裏面的。”

他想起父親最後的那個笑容——他在深淵裏等著他。

韋安瞪著黑板上的名字,即使在這裏,他的名字仍舊是“秦衛”。

他的本名的確是完全消失了,毀掉奴隸系統後仍舊無法想起,這名字被重點擦除過,權貴家族奴隸“大管家”的培養是充滿儀式感的大事,毀掉的部分甚至包括少數記得他姓名者的相關記憶,還會為此殺一些人。

韋安回過頭,看到講台桌上垃圾裏的一個鎖扣。

防止自我傷害的醫療鎖扣,很高級,不大,指紋鎖,只有父親能打開。它已經銹得只能看出基本形狀,但他認識這個東西。

那是他成長過程中的一個物件,十九歲左右,他被鎖在秦家一處房產肮臟的大廳裏十幾天,因為這是他“犯錯”的地方。

那是因為秦亦和一群人在這裏開淫亂聚會,自己去拿東西,秦亦覺得可以叫“大哥”一起來讓他們爽一下,就叫當時一起玩樂的某個家夥拉他入夥。

韋安當時不知是什麽問題,被人碰一下就惡心得想吐,於是狠狠教訓了那家夥。

父親很不喜歡秦亦的行為,但覺得韋安的反抗問題更加嚴重,他清了場,把韋安在那裏鎖了十五天,對他進行“教育”。

現場有不少意識控制專業的醫生和研究人員,他的心跳、血壓、腎上腺素分泌和其它最微小反應所代表了什麽一類的東西,都已精確計算在內,又被有目的地調控。

韋安自殺過一次,但是失敗了。

所以他們給他上了防自殺設備,它看上去簡直和當時一模一樣。這樣子那麽普通,沒什麽特別,可你就是怎麽也掙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