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渾水(第4/5頁)

秦檜聽到這話,立即醒悟,甚至反而有了一絲親切,於是雖然有些提心吊膽,卻還趕緊推了一下對方:“將軍速去速回,我待會還要去大太子跟前探聽訊息,不敢久等的。”

紇石烈太宇趕緊點頭,然後匆匆轉堂上,進入後宅。

然而,其人根本沒有如想象那般去見紇石烈夫人,反在後宅稍微一轉,轉到後宅臨著側門的一處偏院。

剛一進入院中,便聞得一陣朗朗讀書之聲。

正所謂: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

“婁室我兒!”

紇石烈太宇哪裏顧得什麽‘師道之不傳’,來到門前,直接相呼。“有一事要你來幫著拿主意!”

原來,紇石烈太宇所言的家人,並非是秦會之所想的夫人,反倒是他年方十七歲的長子,原名婁室的紇石烈良弼。

而良弼聽得父言,倒持書本走出來,恭敬一禮,風度顯露,儼然是翩翩一漢家公子,更甚於國主合剌。

太宇毫不猶豫,上前低聲將堂上秦會之言語一一轉告,然後方才來問:“如何,我兒以為可以信用此人嗎?”

“兒子覺得可以。”

良弼思索片刻,毫不猶豫給出了答案。“現在局勢已經清楚了……漢地已經沒有立足之處,所以是燕人留燕,國族歸國……稍微幾家想留下國族的燕京大族不過是垂死掙紮,既不得人心,也不是幾位將軍的對手……而從咱們家來說,今日那趙宋官家將父親與幾位將軍分開後,便也著了嫌疑,怕就怕大太子與幾位將軍殺紅了眼,順勢將我們這些嫌疑之人一起處置了,所以何妨與其他嫌疑之人先聯起手來,以作防備?至於秦相公則是個長袖善舞的,若能納了他,便是撻懶與銀術可幾家也能借他攏來都說不定。”

太宇連連撚須點頭:“那國本更替之事呢?”

“那秦相公說的也算實誠。”良弼握著書本感慨。“咱們雖不好做什麽篡逆之輩,但若是寶物真落到腳跟前,撿起來又何妨?說到底,經過這二十年,上輩人見識了富貴,下輩人見識了文華,怎麽可能再回去做野人呢?真到了趙宋官家緊追不舍的境地,說不得正是父親的鴻運。”

“正是這個意思!我兒一言道破!”

說著紇石烈太宇不再猶豫,當即折身往堂上而去。

倒是良弼,在偏院中立了片刻,方才試圖重新讀書,但不知為何,翻來覆去,都不能再靜下心來,只將一句‘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在呼嘯的春風裏反復念了數遍。

確定對方接下了所有試探的秦檜非但沒有激動狂喜,反而心中七上八下,其人出得紇石烈府邸,只是讓下人將一個打了對勾的白紙送回府上,便直接往大太子府中去‘表忠心’,兼做打探了。

甚至做了必要時,鼓動大太子主動出兵的準備。

當然,很快他便意識到,就眼下這個局勢,人人自危,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鼓動。

且說,趙宋官家新的條件抵達後,新軍的自潰真沒有讓誰發怒,因為到了這時候,上下早就看出來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放棄燕京先逃走再說嘛!

對此,塞外諸族是想著越快越好,燕京大族的主體部分是想著盡量保存燕京精華跟趙官家與韓元帥做個交易,雙方好合好散。

但這不是趙官家點名了要殺韓氏、左氏、劉氏三個燕京大族首領嗎?

所以,直接將這三家人物逼到了墻角,免不了一場波折。

傍晚時分,天還沒有黑下去,呼嘯風聲之中,滿滿都是官吏、將軍的大太子府邸中,忽然便迎來了數個同時抵達的消息——韓昉入宮去了,左淵(左企弓次子、燕京副留守)正親自往此處而來,與此同時,因為之前依附粘罕所以一直稱病窩在家裏的禮部侍郎劉筈(劉彥宗次子)忽然出現,並帶領依附劉氏的大量新軍往城北而去……那裏有武庫,距離幾個有甕城的北門也都不遠。

“秦相公以為該怎麽做?”

完顏斡本長呼了一口氣,環顧四面,理所當然的注意到了此間人中‘地位最高’一個。

“能怎麽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秦會之站起身來,揚聲以對。“請大太子許臣入宮,去看看韓昉到底要對國主說什麽,然後自留在府中以禮相對左留守,聽聽他想說什麽,最後,再派幾位將軍,直奔武庫,能不殺人就不殺人,萬不得已殺人也就殺了,總之把武庫奪回……沒了武庫,回到遼東,連高麗人都難對付!”

完顏斡本連連點頭,剛要言語,卻又忽然扭頭看向身後一名身形偏矮的披甲之人:“迪古乃……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