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獲鹿(第2/6頁)

“狗屁明見萬裏。”趙玖收起笑意,整個人都不好了。“朕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壞心眼,可說成敵人就成敵人的原始部落,能辯不能為,什麽亂子都能惹出來……”

仁保忠一時不敢答,而此時帳中只有劉晏往下區區幾名侍衛,所以帳中一時沉寂。

“無論如何,東蒙古人裏面都有塔塔爾部做金人內應,是也不是?”趙玖等了片刻,示意仁保忠將一杯鹽茶喝完後,這才重新追問。

“嗯……是。”仁保忠明顯猶豫了一下,卻在抹了下嘴後給出了肯定回答。

“吳晉卿怎麽決斷的?”趙官家繼續追問。

“吳都統說,官家既然決意出兵,他便按照之前吩咐,從速從嚴處置……臣來之前,吳都統已經發出信函,要求合不勒汗三日內將軍中塔塔爾部盡數處置了。”仁保忠絲毫不敢停。

“處置了之後呢?”趙玖微微蹙眉。“便帶東蒙古剩下援兵南下?”

“不是。”仁保忠終於咽了一口口水。“是不管東蒙古如何處置,或者不處置,他都會留一部守大同,監視東蒙古;再留一部守雁門關,為鎖鑰;然後帶著契丹人、西蒙古諸部,還有王郭兩位副都統的兵一起回太原來,絕不耽誤大戰……這便是吳都統讓臣先回來說給官家的意思。”

趙玖終於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這個處置方法,但很快卻又一聲不吭在座中陷入到了第二次沉默,似乎是在思索什麽。

另一邊,仁保忠喝完了鹽茶,匯報完了要害,卻依舊有些氣喘籲籲的感覺,似乎有些緊張。

這也是難免的,須知道,這次大同那邊的事情,又一次讓仁保忠有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心態,因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數年前西夏滅亡時的那種惶恐。

這種惶恐,不是具體什麽背叛,什麽處置引發的,而是說在上位者一層一層的不在乎中,許多人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平心而論,這一次東蒙古軍中的那些塔塔爾人,或許是內通了金人的,但或許並沒有,真的很可能就是金人撤的太快沒趕得及。

但吳大不在乎。

那些隨軍的塔塔爾部眾,足足兩三千人,很可能會因為吳大的一句話就遭遇到全員覆厄的命運,很多邊境上的所謂塔塔爾部族,也會因為這件事情陷入到滅頂之災中。

而再往上一層,則是無論合不勒和他的堂弟如何處置塔塔爾部,那些塔塔爾人無論是生是死,也都無法改變東蒙古諸部將被隔離在這場大戰的現實,他們再怎麽掙紮和補救,都無法改變合不勒與東蒙古失去了大宋軍事信任這一事實。

同樣的道理,再往上一層,來到在眼前這位不忘給自己賜座賜鹽茶的和善官家這裏,怕是整個東蒙古部眾的命運,都要因為一些潛在的可能性,因為一次誤會,因為這位官家的一絲念頭,在戰後被徹底改變。

這種事情,仁保忠見過一次的,上一次,這位官家因為要取得對河東攻擊時的形勝之地,就輕易選擇滅亡了西夏……而在以開墾過度破壞水土的理由滅亡西夏後,寧夏那裏為了儲備此次出兵的軍糧,灌溉面積反而更大了。

“仁卿……仁卿。”

“臣在。”仁保忠回過神來,驚出一身冷汗,卻是趕緊起身應聲。

“且坐。”

“喏。”

“西蒙古怎麽說?”

“西蒙古還好,忽兒劄胡思汗只是個混人,而西蒙古諸部正如臣之前所言,因為處於西遼與大宋之間,內中也多受西遼八部影響,根基上還是穩妥的……只是此番官家讓脫裏回去後,脫裏上躥下跳,多有狐假虎威之態,拉攏了好多其父直屬部眾,似乎稍有不妥。”

“便是如此,混人也留不得。”趙玖忽然出言,顯得莫名其妙。

“官家說的是……”仁保忠也絲毫不停,趕緊附和。

“契丹呢?”

“契丹更是妥當……雖然彼輩曾放任忽兒劄胡思汗劫掠大同,有試探之心,但耶律余睹本就是一個驚弓之鳥,情知將來陰山與他的長久還是在大宋,有此作為反而合情合理。”仁保忠繼續言道。“這件事是梅學士負責的,他在大同不過兩三日,竟與一群契丹人宴了七場,做了八九首詩詞……”

“這倒無所謂了。”趙玖嗤笑一聲,確認契丹人沒問題後就趕緊打斷了對方。“本就是讓他去做這個的。”

“是。”仁保忠愈發小心。

而中軍大帳也在此時第三次陷入沉默……因為仁保忠的匯報理論上已經完成了。

“仁卿身體還好嗎?”稍作片刻後,趙玖看著對方若有所思。

“臣雖年長,猶能披甲馳馬。”仁保忠一驚,再度站起。

“不用你來披甲馳馬。”趙玖終於哂笑以對,卻沒有讓對方再坐下的意思。“朕是想說,你在朕身側也有數年,參贊軍務與邊地政略,多有功績。而此戰若能成,那不管北面邊境推到什麽地方,總要有一個沿著邊地設置的新路……朕不是說燕山路,乃是說要以大同為核心,統攬周邊州郡,參與陰山事務、蒙古事務,大概相當於遼國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