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內外交困(第4/6頁)

此言既出,田師中面色蒼白,張榮一時失措……可能也有沒聽懂這三個詞啥意思的緣故……而嶽飛也只能趕緊拱手:

“明公容稟!”

“嶽節度能容我說完嗎?”胡寅反向冷冷以對。

嶽飛只能沉默。

“秘閣以為,河北方面軍擅自扔下三州,致使十余萬百姓隆冬流離,既有棄地之嫌,又使後勤壓力陡增,國家積攢三年才湊出來的軍需物資,平白多出計劃外的拋灑……這一點,你們三人再怎麽狡辯,也不能更改已經給國家造成的動蕩與麻煩的事實……是也不是?”言至此處,立在中軍帳中一側的胡寅方才環顧三人,正式追問。“三位可以先說此事。”

嶽飛當仁不讓。

然而,他在其余二人的矚目下拱手相對,卻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坦誠:“三州棄守是為了集中兵力,但引發十萬河北百姓流離,委實是我考慮不周……我為河北方面軍元帥,當東京質詢,委實無言以辯……唯獨戰事嚴肅,請東京諸相公、秘閣元任,許我戰後再去請罪。”

胡寅點了點頭,繼續黑著臉以對:“秘閣還公議了你進呈給樞密院的軍事計劃,都說你是狼子野心,為求個人功業,挾持重兵,圖謀不軌……”

“胡公。”終於有人忍不住打斷胡明仲,卻居然是一時急切的田師中。“此地禦營前軍、右軍、水軍六萬五千余眾,外加七八萬民夫,合計十四五萬人,卻委實無一人可當此罪!”

“你二位節度也是這般想的嗎?”胡寅理都不理田師中,直接看向了其余二人。

張榮雖然聽不懂那些詞匯,但狼子野心和圖謀不軌聽著便知道啥意思,也是立即憤然拱手:“俺也一樣!”

“無論如何,絕無此心!”嶽飛也只是無奈拱手,但出乎意料,他並沒有像張榮和田師中那般帶了情緒。

“那你知道為何秘閣上下全都這麽認為嗎?”胡寅盯著嶽飛追問。

嶽飛一聲不吭。

胡寅見狀繼續黑著臉以對:“看來是知道的……秘閣以為,你這麽做是將東京拋於敵前,是置東京百萬生民,還有太後、貴妃、賢妃、諸皇子、公主安危於不顧……有人說你是個比範瓊還惡劣的擁兵自重之徒,還有人說你是個比劉光世還可笑的欺世盜名之輩。而如果說秘閣中還只是這般評價、議論你,公閣中卻幹脆有人要殺你了!”

聽到這裏,嶽飛反而釋然,只是冷靜拱手相對:“明公,飛之本心,天日昭昭。”

胡寅沉默了一下,一時沒有回復。

倒是田師中,再度趕緊上前解釋:“胡公……禦營前軍、右軍、水軍、海軍合計九萬,海軍微小,其余三軍合計戰兵,雖有損傷,也有八萬以上,如今此地合戰兵不過六萬多,其余城寨,也不是空置的,東面夏津、高唐與濟南連成一線,身後濮陽如今也落在我們手上,完全可以與白馬……與紹興夾河固守,為東京北面門……”

“你只說,黃河一旦結冰,金軍大隊棄了這些城寨,也棄了你們,然後直逼東京城下,再來一遍靖康舊事,你們該如何反應?”胡寅聽著不耐,再度開口,打斷了對方。

田師中一時惶恐,趕緊再言:“胡公,此一時彼一時也,金軍不會棄了大名府南下的!”

“不錯。”張榮也嚴肅起來。“胡尚書想一想就知道了,當年靖康的時候,河上水師是沒用的,現在俺們禦營水軍又如何?他要是敢南下,只要熬過冰凍,俺自會將金軍鎖在河南……然後這邊怕是能直接搗了黃龍府都說不定!”

胡寅點點頭,瞥了一眼一生不吭的嶽飛,然後繼續正色以對:“所以,咱們先不說東京能不能守,金軍會不會南下,只說一件事情,那就是三位也都坦誠,若是金軍真的南下,哪怕是到了東京城下,你們也不會救得……對也不對?”

張榮一時語塞,田師中也沉默下來。

“是!”半晌之後,卻是嶽飛強壓種種心緒,拱手相對。“十年之功,俱在此處,且東京看似危險,其實無慮,若金國真的遣大軍南下,末將以為,陳樞相足可妥當守下幾十日,甚至更少的空期,而末將……末將也不會真的輕易追擊!而是加緊圍攻大名府,以反向使之不敢南下!”

胡明仲再度深深看了眼對方,平靜追問:“若是東京太後下旨呢?都省、樞密院來催呢?”

“末將只認官家旨意。”嶽飛咬牙相對。“官家走前,公開許末將河北獨斷之權。”

“你知道這話傳出去,有什麽後果嗎?”胡寅追問不停。

“大約此戰之後,便是成不世之功,也要被東京諸公厭棄,然後就此閑置,再不得用。”嶽飛冷靜以對。“但話反過來講,如此戰能成不世之功,飛死而無憾,何況是為人厭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