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易(第3/4頁)

“朕確有此意。”

趙玖一面應聲,一面卻反而搖頭,而且言語同樣艱難。“但朕不能這麽做……因為朕是個皇帝,朕對臣子,尤其是你們這些為朕豁出過命的武臣……要講信用。”

空蕩蕩的張府正堂上,站著的其余四人幾乎一起怔住。

“如果沒有卿在下蔡,朕早就被完顏兀術趕下海了!卿的功勛,天下皆知!往後多少次,鄢陵那一回、堯山那一次,卿也都算盡力而為,沒有半點耽誤大局!至於張卿與朕私人之間,咱們剛剛說過好幾回了,你並沒有負朕,反而是朕有些出爾反爾……”趙玖也越說越無奈,只是無奈中又有一種咬牙咬定的堅定感。“張卿,禦營大軍如今已經二十萬朝上了,天下帥臣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你自己說,朕今日輕易動了你,將來如何取信於其他八九個節度?取信於幾十個統制?取信於好不容易才有了點榮譽感和七八成軍餉的禦營二十萬大軍?讓他們相信朕,朕將來會妥當對待功臣,並將文武看的一般重?以文制武那是制度設計,文武平等,就得靠從朕這裏以身作則!”

堂中一片寂靜。

期間,張俊幾度心潮澎湃,有心鼓起勇氣跟這位官家表明心跡,學一段說書中的君臣交心演義,所謂自我犧牲,徹底拱手讓出,卻又每次都舍不得這個都統所帶來的權位財富與種種便利,然後又屢屢氣餒。

到最後,層層氣餒之下,這位資歷最老的禦營都統儼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幹脆只是束手不語。

“但官家卻是為大局方才出爾反爾!”就在這時,禦營右軍副都統田師中忽然在自家嶽父身後開口。“官家前兩次與臣嶽父交心時,是何等絕境?誰曾想過只過了三年,就能在堯山打贏?後一次說時,誰想到能這麽快就掃蕩了西北?官家被大局逼迫,艱難到這種份上,我們做臣子的,若是仗著功勛,仗著官家是個講道理講信用的,便不知進退,才是真正的取禍之道!”

張俊先怔了一怔,然後才回頭看了看自己女婿與一言不發的侄子,再度怔了一怔,這才匆匆回頭,卻又直接跪下,然後居然一邊跪著,一邊幫趙官家斟了一杯酒:“官家!萬事官家說了算!臣知道,官家今日這般誠懇對臣,還免了張宗顏一死,一定是有想頭的,怎麽說,官家講出來,臣聽著便是,絕無二念。”

趙玖看了看田師中,又看了看張俊,點了點頭,端起身前酒杯一飲而盡,方才雙手十指交叉於身前,並說出一番道理來:

“朕有兩個說法……首先一個是明留暗去……意思便是,朕明面上不做張卿你的半分處置,你依然是禦營右軍都統,但實際上,你要將禦營右軍的軍權交給你女婿田副都統,再讓田副都統直接聽命於嶽鵬舉,讓嶽鵬舉來掌握禦營右軍,而這番處置,只有嶽鵬舉與今日堂上五人知曉……這樣,咱們君臣就都有了體面,你也能繼續搭著架子繼續做你的生意。”

張俊跪在趙玖身側,想了一下,卻不知為何,反而直接想到了淮上潁口那次君臣望淮之談,想到了那番路邊道旁敗犬的言語,然後渾身提不起勁來,最後,幹脆直接點了下頭:“臣說了,官家有言語,臣聽著便是……但有一事,禦營前軍已經四五萬了,臣的兩萬五千編制也給他,他直接掌握的就有七八萬了……官家信得過此人,臣無話可說,但也一定要有制度上的防備,須給小田留個後手。”

趙玖見到對方應許,後面的話自然只是頷首不停糊弄過去。

而等到對方說完,趙官家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朕還有個說法,那就是不能讓你吃了虧……都說了,張卿的功勛、資歷都在這裏,朕非但明面上不能負你,私底下還得補償你!”

張伯英陡然精神一振。

“只不過,張卿也肯定知道,朕眼下實在是沒有什麽錢,只好與卿做個長久計量……你看這樣行不行,從今天開始,日本的生意,朕跟你一塊做!你自打著朕的招牌,放開了去做!若賺了錢,朕將來從自己那份拿出來,分期補與你?!”

趙玖微微側身,終於抓住了對方的手,而這個動作也讓張俊徹底消除了疑慮與恐懼,順便也讓張太尉忘記了回復趙官家的疑問句,而趙官家也得以繼續相對:

“而且不光是日本的生意,南越的生意也要做!南越的糧食,日本的白銀,跟西面的戰馬一般,都是國家長期內必須的東西!只要能做成,就必然是跟坐地收租一般的長久出息!”

張俊聽著這番言語,數次欲言又止,儼然是心動之余在這個話題上有無數言語與想法,準備與官家做個交流。

而趙官家卻只是握住對方雙手,繼續懇切交代:“而若是做不成,你也不必憂慮,朕其實早就問過了,如今馬六甲以東,海上的事情還是大宋一家說了算的!也不用著急滅國打仗什麽的,誰敢不買咱們的貨,不賣咱們金銀和糧食,就讓禦營海軍去燒他們家的港口!也不用怕朝廷反對,朕牽頭,咱們倆把秘閣、公閣的各家弄到一起,有錢的強制湊份子,沒錢的也發點幹股,然後一起搞個大公司經營這個海貿!他們還能不答應?至於說日本、南越這些稍大些的國家,朕就不信了,通商而已,何至於此啊?將來的世界,必然是東亞一體……不對……必然是華夏與四夷形成命運共同體的將來……這是大勢所趨!他們中肯定有懂時勢的人,願意配合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