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赴宴(第3/5頁)

但出乎意料,來人居然不是來找趙玖的,而是自稱來找嶽飛的,甚至,待此人來到堂上,聞得是官家當面,幹脆直接失措,一時惶恐不敢言,只是叩首而已。

這下子,隨行文武再度緊張起來不說,而趙玖終於也將試探性的目光對準了嶽鵬舉。

“官家。”

嶽飛如何不曉得事情根底,只是事情有些尷尬罷了,但事到如今,反而不敢不起身相對,早做解釋。“此人臣確系認得,乃是臣在荊襄平鐘相楊麽時招募的一名降將,喚做郭太,後來臣將他安置在此處,充為副統領,領三百正卒。但此人大約數月前,臣尚在關西時,便已經自請離職,不算是臣的下屬了……”

“郭太這名字朕是知道的,跟黃佐一塊降服的……但離職是何言語?”

趙玖當即蹙眉,卻是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一名手下有三百家鄉子弟的副統領,趁主帥不在時離職,所為何事?而且看今日模樣,他那三百子弟是隨他一並離職的,而且還有甲胄軍械……彼時留在濟南管事的是王貴吧?三百降卒,就這般任他們直接離職了?”

嶽飛一時尷尬,便是王彥、仁保忠等人此時也保持了沉默,因為軍旅生涯豐富的這些人此時早已經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

“怎麽一回事?”沉默之中,趙玖脫口而問,但幾乎是同時心中微動,儼然也有些醒悟過來了。

“官家,臣等再糊塗,也不可能真放任三百荊襄出身的正卒,直接帶著甲胄軍械在京東擅自離軍的。”嶽飛被逼到墻角,到底是說了實話。“據王貴所言,彼時有禦營右軍張節度處移文,算是平調。”

趙玖終於嗤笑一聲,端坐起來,然後對著下方跪在那裏不敢擡頭的郭太問道:“郭太,朕問你話呢,張俊許你什麽了?房子還是美妾,又或者升兩級官?”

“都沒許!”郭太依然不敢擡頭,只是叩首。“官家當面,俺一個字的瞎話都不敢說!”

“那你為什麽過去?!”趙玖終於蹙眉。

“因為嶽家軍這邊約束的太嚴了!”郭太趕緊解釋。“不許這個,不許那個,三天一操,十天一練,太辛苦了……然後淄州這裏挨著張家軍,俺跟張家軍的人熟悉起來,知道那邊松快,就想過去!”

趙玖面無表情,但卻已經信了,而看周圍幾個有軍事經驗的人,也都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態……其實,這種事情在封建時代軍隊中非常常見,而即便是禦營體系建立以後,哪怕是前兩年也還是屢見不鮮,而且彼時規模還很大。

但這兩年,隨著局面越來越好,中樞權威漸漸起來,此等事也變得少見起來。更多的像是眼下這般,幾百人的改換門庭,在各自軍餉皆有定額的情況下,不涉及真正的兵力增損,雙方帥臣因為面子也不好往上捅。

當然了,信歸信,可還是有疑惑的,就好像知道歸知道,見到類似情形始終不爽是一般道理。

“那你為何今日又回來?”仁保忠見到官家臉色半天沒有變化,心中醒悟,便搶先一步出列質詢。

而不知道是因為南方人聽不懂西北口音,還是別的緣故,被質詢以後,此人卻只是俯首不語。

另一旁,嶽飛也漸漸有些惱火之態——遇到這種事情,人之常情,本來就會有些憤怒的,何況這廝不知道體統,當著官家的面一個勁說什麽嶽家軍、張家軍這些話,平白給他添亂。

“是因為曉得嶽太尉此番立了大功,做到三鎮節度使,帥臣中坐二望一,而張家軍那裏又打敗了仗,醒悟過來嶽家軍這裏前途遠大嗎?”眼見著官家去端了茶水來飲,王彥知道官家也是怒了,終於是沒忍住趁機刺了自己舊部嶽飛一句。

嶽飛徹底氣急,偏偏對上王彥,而且還是禦前,也真的是有些束手束腳,便幹脆起身對那郭太厲聲呵斥:“郭太,官家面前,禦營都統王節度問你話語,你到底有什麽可遮掩的?!”

郭太聞言終於擡頭,卻是面色難堪:“好讓節度知道,不是俺不願說,而是說起來丟臉……若是只有幾位節度在眼前倒也罷了,哪裏能丟臉到官家面前?”

“你若再不說,就不是丟臉的事了!”嶽飛直接眯起了眼睛。“你真不怕軍法嗎?!”

“好讓官家與諸位太尉知道,這事跟前途勝敗都沒關系。”

大小眼之下,郭太終於支撐不住,低頭說了實話。“俺去了張家軍那裏,日子確實松快,但那裏到俺們這一層,軍械還足,可軍餉卻只發八成了……”

正在低頭喝茶的趙玖忽然擡頭,驚得所有人肅然起來。

“少了兩成餉,一個正卒,一月兩月不顯出來,可一年便是小十貫的錢了。”低著頭的郭太沒有察覺到上方異樣,只是繼續解釋。“年小的寄回家裏的,隔了幾月,家裏的老娘就讓娘舅寫信來罵,問是不是學壞了?年長的把渾家帶到本地了,將錢放回去,渾家也在家裏鬧,問是不是外頭養人了?三百個兄弟得有兩百個家裏不安生的,不安生就得找俺要說法,俺身邊這些兄弟都是本家一個姓一個寨的,實在是撐不住,然後昨日聽這邊軍中的老兄弟說,今日嶽節度的四字大纛要過來,就一早趕來候著,只求節度寬恕,許俺們回來……哪裏想到又沒個披紅戴綠的,官家便也忽然來了?若是知道如此,俺就算是死在青州,也不來丟這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