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倚河(續)(第4/6頁)

回到眼前,白色牦牛毛實在是紮眼,眾將一望之下,果然有這麽一面大纛在遠處時隱時現,看來西夏國主果然親至,卻是一時喧嘩起來。

唯獨嶽飛,只是微微一怔,便繼續掉頭向北:“不要管他,今日要害,依然在行軍向前。”

身後親衛,也趕緊舉著精忠報國的大纛向北而去。

曲胡之下,俱皆正色,也都隨之前行,但多少還是忍不住去看那個白牛大纛……

就這樣,中午時分,襲擊終於開始,依然是數股的無甲蕃騎先至,但明顯是試探,而且有了之前經驗,這些騎兵根本就是淺嘗輒止,而嶽飛依然讓全軍維持前兩日狀態,依然只是讓最外層士卒披甲,然後輪流替換,並全軍繼續穩穩向前。

但是,隨著兩輪試探以後,到了下午時分,太陽微微西斜的時候,宋軍肉眼可見,數不清的西夏騎兵與步卒開始蜂擁而至,出現在視野之內的田地中。

其中很多騎兵明顯套上了一些不合身的皮甲,甚至有部分甲胄耀眼的甲騎往來出沒於陣中,所謂步卒倒還是所謂單弓負矛,與尋常民夫無二,這是典型的西夏撞令郎(非黨項族炮灰部隊,漢人居多,但允許計算軍功)打扮,但卻明顯是自家黨項人居多……而三者加在一起,數量卻是有些過了頭,幾乎是瞬間便將地裏的青苗給踩踏一平。

相對而言,宋軍陣列也明顯有些被隔空壓迫到微微變形,逼得各部行軍都督官重新喝令調整。

“節度……”胡閎休都有些驚惶了。“要不要先讓全軍披甲?”

“不急。”嶽飛瞥了一眼,堂皇下令。“等他們先來……關鍵是不能停下……大軍一旦停下便是他們得逞了。”

眾將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卻無幾人再應聲,緊張之態已經非常明顯。

而與此同時,白牛纛下,頭戴金冠的梁王嵬名安惠也回頭看向了自己身側帶著稍高金冠的國主:“四十多個族帳,大約兩萬輕騎,兩三千興慶甲騎,一千多步跋子,四五萬……四五萬撞令郎……國主還有什麽吩咐嗎?”

“有。”李乾順低聲相對。“這些甲騎多是興慶府中各家貴族的私兵,所以才有錢置好馬,他們家族宅邸就在興慶府城內,便是下馬守城也一定會賣力,而且便是戰敗也會自家往興慶府走。可那一千多步跋子,卻多是賀蘭山下部族裏的有甲武士……一旦失利,必然會一哄而散。”

“臣懂了!”嵬名安惠沒有絲毫遮掩之意。“此戰自然是全員拼命,但也要分先後,若撞令郎能稍微得手,便可讓步跋子尾隨撞令郎,先一步投入戰鬥!”

李乾順微微頷首,而下一刻,隨著嵬名安惠躍馬而出,重重揮手,各處旗幟搖晃不止,鼓聲隆隆,卻是先有甲騎出列在後,以作督戰,隨即,與之前兩日不同的是,這一次,卻是數量驚人的撞令郎率先湧出!

這些撞令郎們呼喊怪叫,有的光著頭,有的勉強帶著一個破氈帽,大部分只有一件不合時宜的破襖,卻是持弓蜂擁向前,對著宋軍發動了潮水一般的進擊。往往是一射之下,便轉提長矛,沖鋒肉搏。

相對應來說,早在撞令郎們射箭的時候,宋軍陣中便已經弩矢橫飛,讓撞令郎們死傷無數。但是在數量加持下,這些無甲單兵的黨項人卻還是前赴後繼,蜂擁到了宋軍陣前,與宋軍步陣相接……不得不承認,這是進入興靈腹地以後,宋軍步卒第一次與對方大規模短兵相接。

“全軍著甲!”

看著密密麻麻的撞令郎,大旗下行進不止的嶽飛終於下令,但同時他卻不忘繼續強調。“民夫放緩,甲騎放緩,全軍再慢,也要繼續前行!”

一側曲端、胡閎休全都無聲,便是全軍上下,雖然被黨項撞令郎們的聲勢所驚,卻也沒有那個高級軍官做出異議。

這是因為但凡有些軍事經驗的人,尤其是在西軍中有從軍經驗的人都明白,所謂撞令郎這種軍隊,不管是漢人還是黨項人來做,本質上就是炮灰,就是消耗品,他們的作用一般而言只有三個,一個是賭上來這一波沖鋒能動搖陣型,逼迫對方調度起來,形成破綻;另一個則是通過這種大面積接觸來主動尋找到對方軍陣破綻;而最後一個根本不用多說,誰都知道,就是來消耗箭矢、損鈍刀劍的。

再鋒利的刀,對上人的骨頭,也砍不了幾次,箭矢入肉,更是不要想著再利用了。

而面對這種軍隊的這種攻勢,首先便是要穩住陣型,而不是被他們調度起來。而一旦穩住不動,堅持下去,這些人自己便會因為死傷而突然間自行潰散。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西夏國主在後的緣故,又或者是數量太多,這一波撞令郎似乎格外耐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