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倚河(第4/5頁)

至此,此番出擊而來的三萬戰卒,除了王德部六千眾在後,以及當時留在平夏城、西安州留下做守軍兼疑兵的少數部隊外,位於此處的兩萬一千騎步,盡數被拆散立陣。

而各部將官,從劉錡以下,包括統制官、副統制官,也被點出十二人出來,也大略按照自家的兵馬分割,依次分列下去,各自都督一隊槍兵、一隊刀盾兵、一隊弓弩手、一隊甲騎……而且蕃騎在不做斥候而改為迎敵的時候,也分隊分屬這些臨時都督官。

至於隨軍的六千民夫,極少數上木排掌舵,多數卻是在大陣的掩護下沿河進發,或推獨輪車,或協助木排拉纖。

折騰到上午,大軍方才維持著這個古怪陣型,放棄了唐渠,然後緩緩倚著大河前進了。

不過,到了此時,曲端等人卻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全都沒有了爭論與疑惑。

大軍前行,下午時分,已經有些燥熱的天氣下,側前方忽然煙塵滾滾,不用李世輔的蕃騎小隊將消息送到跟前,嶽飛等人便早就知道,這必然是那梁王匆匆湊了一些兵馬,趕緊過來襲擾了。

“不要管他們,繼續維持隊形,向前不停。”嶽飛當即下令。“按照之前布置,等他來攻!”

“試試吧!”折騰了一夜的嵬名安惠頭戴金冠,神色疲憊,此時白日之下,方才顯露出其人滿臉皺紋。“記住了,各部族準備妥當,用弓箭,射完就走,各家各部都還沒到齊,咱們只有四五千人,不要戀戰!”

“各部甲騎,非令不得出擊!”眼見蕃騎踩踏著青苗調整隊列,中軍處的傳令兵也適時出發,代替主帥傳達了最主要的一個軍令。“按照自家序列,聽自家行軍都督指揮,各都督按照原計劃處置!”

這邊宋軍軍令剛剛傳下,另一邊,缺乏訓練的西夏部族蕃騎眼看著宋軍行軍序列不斷,不等友軍就位,便紛紛朝出動……他們當然看見了最外側的槍兵、刀盾兵混合軍陣,也看到了那些外圍士卒身上的甲胄,所以當然不會傻到去撞那些陣列,只是朝著軍陣空隙奔馳,準備射箭襲擾,或者去尋那些在軍陣周邊打轉的宋軍蕃騎而已。

但是,當最先一支穿著破爛青色布袍,剃著飛鳥頭的蕃騎呼嘯著奔馳到有效射程前,準備拉弓的時候,忽然間,對面宋軍蕃騎卻主動掉頭,從與自己一個序列的宋軍步陣側方空隙內撤回,進入軍陣之內,而毫無紀律的西夏蕃騎卻是根本勒馬不住,直接趁勢追上,卻是準備將箭矢撒到宋軍步陣之上。

然而,就在這時,當宋軍蕃騎轉入步陣之後,宋軍行軍不斷的刀槍步陣空隙中,卻迎面射出一陣箭矢來。

平心而論,這一輪反射,跟西夏人的弓矢相比,還是差了點氣勢的。

可問題在於,步弓比騎弓射程遠,宋軍的神臂弓、克敵弓等傳統弩弓,更是遠超對面蕃騎……更重要的是,與宋軍蕃騎基本上都有皮甲,軍官基本甲胄俱全,甲騎與外圍步卒更是人人著鐵甲不同,這種臨時征召的西夏蕃騎基本無甲。

故此,箭矢從稍微放緩速度的軍陣中射來,登時便將冒進靠前的蕃騎射的人仰馬翻,血流滿地。

不用指揮,西夏蕃騎便轟然向後散開,而身著皮甲的宋軍蕃騎又從軍陣縫隙的另一個口子中湧出來,追趕不成陣勢的西夏蕃騎,很多蕃騎猝不及防,在收攏隊形的過程中又被宋軍輕騎給射翻不少。

且與西夏蕃騎不同,在身後呼喊聲中,絕大部分宋軍蕃騎並沒有戀戰,而是迅速打掃緊挨著行軍隊列的戰場,收攏能用的戰馬,宰殺受傷的戰馬與西夏人,再將地上箭矢、死馬運回行軍隊列之中……全軍各處,大略如此,只有一處特殊,乃是甲騎突出,阻塞了蕃騎出戰,沒有太大斬獲。

而遠處,尋了個小坡觀戰的西夏梁王嵬名安惠怔怔看了許久,卻是悚然而驚……他不是為這點損失而動搖,實際上這一下本就是試探,他也沒指望這種倉促匯集的部族輕騎能有什麽斬獲,但是問題在於,剛剛這個交戰過程中,宋軍根本沒有停滯下來!

沒錯,宋軍雖然速度放緩,但整個交戰過程中,軍陣是往前從容進發的!

這才是最要命的!

“每隔十裏讓軍士披甲去外層輪換一回,全軍進發不停,今日要行四十裏。”精忠報國大旗之下,緩緩打馬的嶽飛看了看日頭,又瞅了瞅遠處嵬名安惠周邊卷起的煙塵,從容回頭相顧曲端。“明日行五十裏。”

與嶽飛並馬而行的曲端沒有直接應聲,反而有些難以置信:“居然能行?”

“這可是禦營兵馬,軍紀斐然。”胡閎休面色潮紅,在旁相對。“如此軍紀,加上軍陣安排得當,如何不能行?而且關鍵是節度深謀遠慮,扔下唐渠,讓大軍倚著大河行軍,大河不光是遮護住了輜重與民夫,更重要的是,也遮蔽了一半軍陣,讓西夏人不能繞行尋找破綻不說,更讓我們只須顧及一側防衛便可,否則如何能以那種應急軍陣遮蔽整個大軍行列?要我說,此戰最大的利害就在於行軍,嶽節度羚羊掛角,倚河而進,卻是不經意間便將這最大的難處給抹平了……真真是有李藥師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