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後浪(第3/4頁)

今日劇情,乃是說到那孫行者大戰黑熊精,竟然不能敵,然後欲指著觀音寺尋觀音菩薩評理,便戛然而止。

讀完以後,半是意猶未盡、半是氣急敗壞,趙汾也忍不住起來:“爹爹,你說官家為了編故事,居然強行不能勝,這齊天大聖何等本事,如何不能勝一個黑熊精?”

趙鼎不慌不忙,盯著自己兒子從容做答:“其一,官家從未說過這玩意是他編的;其二,這是不是吳夫人所寫或者代筆,也無定論;其三,要為父說,這齊天大聖不能勝黑熊精,才是妙極……不然如何能去請觀音菩薩過來?”

“爹爹教訓的是。”趙汾一時醒悟而笑,剛要低頭再讀,卻又忽然想起一事,便在自家親父身側順勢笑道。“不過,瓜田李下的,這宮中傳出的東西,又是這個筆名,著實讓人有所疑……爹爹不知道,自從這《西遊降魔雜記》出來以後,這東京的和尚們與道士們便整日爭執不休,和尚說這故事是崇佛抑道,道士說這故事是崇道抑佛……卻不知爹爹怎麽看?”

“官家可是連道祖、佛祖身上金粉一並刮下當軍費的天子,如何就崇佛崇道了?”趙鼎躺在座中,閉目嗤笑一聲。“這故事,本有流傳,官家借來演繹一番自然無妨,若是非要安個說法,倒似乎是在嘲諷太上道君皇帝舊時種種不堪一般……”

趙汾若有所思,卻又忽然醒悟,繼而一時無語……自己這個爹,不許當兒子的直接說出來,如何到了他自己嘴裏,反而一口一個官家‘演繹’了?

當然了,終究是親爹,趙汾也不好多說的,只是繼續感慨:“說起來,本朝說書的極多,以往都是出了個什麽故事,說書的拿來編成段子,然後達官貴人再聽,卻不想如今居然是官家編段子,然後說書的拿去給天下人念?”

“這本是官家用心經營邸報的一個意圖。”趙鼎閉目而對,語氣已緩,卻似乎有些困倦之態。“將他的意思直接越過都省、樞密院,暗示傳達下來……可還有什麽?先將標題念來。”

趙汾趕緊去翻,卻立即報上了幾個剩余登在閑刊上的文章主題:“青山先生(胡安國)又在說他的‘氣’……”

“百無一用,不必再念。”

“是……有一篇呂公相長子呂本中寫的雜篇,說江西詩派的……”

“隨他吧,年紀一大把,卻陰差陽錯斷了前途,也只能整日搞這些閑事了……今日沒興趣,算了。”

“還有一篇……”趙汾忽然止住聲音。

“還有一篇什麽?”趙鼎依舊閉目,且困倦之意愈發濃厚。

“還有一篇是呂公相署名的短文,是說天理的。”趙汾稍微鄭重起來。“文章極短。”

趙鼎無奈,只能勉力睜開眼睛,然後帶著明顯的倦意坐起身來:“呂氏家學多是佛儒摻雜,也未必就有胡安國的‘氣’像話,但終究是平章軍國重事,當朝公相,不可不慎重以對……你細細念來。”

“是。”趙汾立即站直身子,揚聲念了起來。“天理為本,初成太極,太極猝然生陰陽,遂有天之原出,天之原既承天之理,遂成萬物,人為萬物之靈,生而不穩,故當順人欲而辯天理,欲辯天理,當格萬物,欲格萬物,當學而習之、實而踐之,以成道德,道德完備,人生至理,即為聖人。”

一語既罷,趙鼎早已經雙目閃爍,愕然心驚。

話說,趙相公如何不曉?以呂好問如今的身份,在官家直接控制的邸報上,於這麽一個朝野都無法發聲的空窗期,整出這麽一個玩意……根本就是要翻天覆地的意思?

但知道又如何呢?

眼下這個格局,誰能動搖官家與呂相公的聯手?莫說這玩意聽起來好像隱約有幾分道理……最起碼比胡安國的‘氣’通順一些……便是沒道理,不也得認嗎?

一念至此,趙鼎復又仰頭躺下,卻是雙目炯炯,再難有半分倦意了。

趙元鎮不是在思索什麽天理,而是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就沒看懂過這位官家的心意。

而身為一個都省相公,實際上的朝政庶務總攬者,卻根本不知道自己頭頂上有著絕對權威的官家心意;又或者說,明明不懂官家根本心意,卻做到了堂堂都省相公……這本身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爹爹,我實在是不想去……”

就在趙鼎趙相公和很多人一樣失神之時,城西某處達官貴人聚居的區域內,一處大的有些過分的花園裏,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瘦削少年正在苦著臉朝著一個容貌端正、風姿如玉的素衣中年人求情。“我不是讀書的料!”

“跪下!”

手中抓著一張剛剛抄錄完成邸報的素衣中年人,聞言當即回身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