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債務(第2/4頁)

而此策一出,立即掀起了第二輪購買的高潮,因為很多官員、太學生在醒悟以後,毫不遲疑的以宗族名義進行了購買……畢竟,族產這種特殊的半集體制財產,早在範仲淹發明以後,便立即得到了廣泛的推崇與認可,是具有強烈儒家意識形態宣傳效應與更進一步的保值效應。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話說,到此為止,趙玖也好,朝廷那些精明官員也好,基本上都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根本不是愛國不愛國的問題,對於少部分達官貴人來說,可能這件事情還意味著自家在趙官家心中的地位,意味著自家與官家的距離,但對於包括所有達官貴人在內的所有人而言,問題的根本其實在於,眼下沒有任何一個比官家親筆畫押國債更穩妥的儲蓄手段。

之前六年間,戰爭不斷,不說河北、河南、關西、京東這些直接遭到兵禍的地區了,也不說那些幾乎喪失了一切的底層老百姓,便是能一直躲開兵禍的達官貴人們,家庭財富也遭遇到了嚴重縮水。

現在趙玖以天子的名義進行信譽擔保,戶部以天下賦稅作為實際財富擔保,那也就難怪這些人爭相追逐了。

當然了,這裏面還是有一些功勞要算在朝廷和趙官家頭上的……仔細想想就知道了,真要是靖康中那兩位搜刮全城財富給金人的太上皇在這個宣德樓後面坐著,誰又敢信呢?若依然還是靖康中那種搖搖欲墜的局面,誰又敢買呢?

戰爭的勝利,和朝廷從淮上流亡以來一直未曾動搖的堅決態度,包括政局長久以來的穩定,才是這種合理經濟現象忽然出現的背後基礎。

而也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接下來,趙鼎提出擴大國債規模和期限,專門設立針對官員的國債份額;張浚提出放開一定地方限制,將發售範圍拓展到地方;戶部直接上奏,建議延長國債期限,降低國債利息等等等等看似合理的建議……全被趙官家給否了。

因為趙玖覺得眼下的政治軍事基礎還是很脆弱,並非是搞金融創新的時候,而且誰也不知道這種事情的底力在哪裏,沒必要強行試探,以至於弄巧成拙。

而且再說了,他太年輕了,有著足夠的時間來將這個東西穩妥的制度化。

回到眼前,國債之後,朝廷有了錢,於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立即被提上了日程。

譬如趙官家親自下旨,乃是要都省撥出錢糧,然後在河南地區舉行大規模的、制度化的蹴鞠比賽與相撲比賽……其中,京西北路與京東西路以府、州、軍這一層為基本單位;開封府與滑州、開德府河南部分則以縣為單位;屯駐河南的禦營軍中則以統制官直領軍為單位,先各自在內部舉行淘汰賽,最後選出的四只隊伍則於臘月下旬代表各自所屬,聚集到東京城內,在禦前以循環積分賽的方式進行最後的決賽。

趙官家很明顯是要與民同樂了,當然也有對河南地這個遭遇兵禍最多地方的刻意安撫。

但不管如何了,效果都是立竿見影的,整個河南地立即變得熱鬧非凡,處於農閑時分的百姓扶老攜幼,紛紛湧入城市,只求一睹勝負。

與此同時,士大夫們也開始活躍了起來。

畢竟,趙官家早在這次國債發售前便提到要再次進行太學議政……非只如此,這一回,趙官家似乎更加進化了,他居然提前在邸報上提出了許多議題。

大到滅金戰略,中到交子發行與國債是否要設立專門機構,小到三舍法與科舉的並存制度討論,微小到是否應該搞一個專門的蹴鞠聯賽……幾乎無所不問。

這麽搞,一個是炒熱了話題,讓太學議政的焦點往這些事情上靠;另外一個是相當於後世某乎釣魚……這麽在邸報上將這些問題扯出來,自然有無數官員心領神會,上書討論這些事情,也方便趙官家到時候在太學中點人出來應答。

“官家手段真是越來越嫻熟了,胡編修的文筆也越來越大巧不工了。”

臘月將近,宗族漸漸聚集,愈發熱鬧的公相府後園內,正在舉行一場詩會,然而說是詩會,卻免不了議論邸報時政,而此時,許多呂氏子弟都在靜靜聽一名四旬有余、長著一張細長臉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上首那裏戲謔開口。“提前扔出議題,且看過幾日太學議政,又是趙張兩位相公龍爭虎鬥……”

正講到眉飛色舞之時,忽然間,前院一陣雞飛狗跳,各自喧嚷,驚擾得後院此處人人蹙眉……此時呂公相自在府中新修的炕上高臥,呂氏子弟都在後院參與詩會,誰人敢如此放肆?

不過,呂氏家學裏佛學幾乎是僅次於儒學的,講究的就是一個隨意性子,很多人甚至吃素受戒的,所以即便是前面喧嚷聲越來越大,後面這些人卻只是蹙眉觀望,並無一二人起身去探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