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來(中)(第2/3頁)

“話是如此,但也須小心。”鄭修年言語也幹澀起來,他如何聽不出來,自家兄弟這是幹脆承認了,只能說這事幸虧最多也就是個‘莫須有’了。“不過富家翁你也不要多想……咱們家算是地道汴京人,靖康之亂家財便直接去了七七八八,等從揚州回來,只有些許昔日在外地安置的生意還有點出息……”

“莊子呢?”鄭億年也沒忍住。“開封、鄭州、潁昌、陳州的莊子呢?”

“都被官家拿來軍屯了。”鄭修年倒也坦誠。“彼時我們人都在揚州,官家在北面,中原又遭了好幾次兵,這些地拿來做軍屯無人能說,也確實沒法說。”

“這倒也是……不過真就不能要回來嗎,畢竟是咱們家正經的產業?”

“兩月前我們從揚州回來,正好見到許景衡在將軍屯田分給有功還有戰死的軍士,那時曾有人巴結過潘娘子,便想走她的路子趁機巴結官家,屆時好把地要回來。”鄭修年苦澀撚須相對。“結果官家剛回來便將潘娘子收的東西盡數給各家扔回來了,上下戰戰兢兢,個個氣都不敢大喘一個,生怕被這位官家給隨手當成海東青給射了……你知道官家射海東青的事不?”

“如何不知道?”鄭億年搖頭不止。“此事北面金人也都當成鬼神一般來傳的,那可是完顏婁室。其實不瞞兄長,在北面,真是豬狗不如的日子,然後說起來也怪,去年鄢陵一戰後,我們也知道是大勝,但待遇卻並沒多好,反而苛刻了許多,但今年堯山一戰,金人卻對我們客氣了許多,飲食、用度都好了不止一籌……”

“這兩戰還是差許多的。”鄭修年點了點頭。“無論如何,你也受了不少苦才回來,便不要多想,家中再不比以往,難道不比北面強?”

“也是。”鄭億年點了點頭,卻又微微蹙眉。“就是不免有些對不住表姊了,我在北面許多年,其實多得了表姊和表姊夫的照顧。”

鄭修年也點了點頭,但忽然又蹙起眉來:“北面的表姊是哪個?”

“四舅家的阿姊,嫁給會之兄的那個……”鄭億年猶豫了一下,但終於還是又說出了一番話來。“其實,此番我回來靠的便是會之兄的力氣,他在完顏撻懶那裏極為得用,與偽齊、粘罕、兀術也都能說上話,我身邊所謂家仆其實正是他安排的……按他的意思,乃是要我回來為許多人探探路的,若能成便讓此人走濟南回去報信,卻沒成想官家心意這般決絕。”

鄭修年怔了一怔,即刻起身離去,然後院中便是一陣喧嚷。

但片刻之後,這鄭修年倉皇回來,卻給自己弟弟道出了一句讓後者也驚惶不已的話來:“你帶來那表姊家的心腹仆人,今日下午便沒了蹤影!”

二人兀自慌亂,卻又幾乎無法,只能又繼續提心吊膽的等了兩日,然而依然沒有消息,偏偏又放心不下。

不過,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過兩日,鄭修年又去了另一個表姊家,也就是李清照家裏,尋了另一個表姊夫趙明誠,乃是以身份尷尬為由,請趙明誠出面幫忙往各處衙門內稍作打聽,看看有無‘其弟億年的相關處置消息’。

且說,趙明誠對官家觀感異常不佳……因為官家一作詩詞便總拿自家夫人做筏,弄得他們夫婦三十年感情漸漸不諧,但實際上趙明誠應該對趙官家感激涕零的,因為若非是趙官家親力親為了許多事情,那麽另一個時空裏,這個王珪的外孫女婿早在去年便該在混亂的南方得瘧疾死了。

而現在,他在汴京好好的當了個閑散官職,卻沒有被哪只帶了病原體的蚊子給咬死。

當然了,這種潑天的恩義,趙明誠注定是不知道的,恰恰相反,他早知道自家姻親也被任性的官家荼毒,心中早就有義憤,卻是在鄭修年一開口後就立即拍了胸脯替對方做‘包打聽’。

不過,這種包打聽的行為卻是讓原本已經準備放過此事的趙官家稍微又注意了過來,唯獨這位官家可沒有那種名偵探一般的敏銳意識,能直接透過層層表象看出破綻,恰恰相反,身為一個普通大學生出身的他,反而立即被某種八卦給吸引住了。

“鄭億年是易安居士的表弟?”在後宮某處破敗池塘邊看奏折的趙玖暫時停下,然後一臉好奇。

“是,二人母親是姐妹,都是前宰相王珪的女兒。”身為趙官家的包打聽,楊沂中甚至不需要去打聽這種事情,早就爛熟於心的。

“朕還記得……”趙玖失笑不止。“韓肖胄的奶奶是呂公相的姑姑?”

“是!”

“葉夢得母親是蘇門四學士晁補之的妹妹?”

“是。”

“還有什麽類似的嗎?”

“官家,這種事情說不完的……蔡京也跟王舒王有親,而如二程等名門子弟,更是廣泛。”楊沂中無奈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