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雕(第8/11頁)

婁室一聲不吭,居然直接馳到吳玠身前,雙方兩面主帥,在拼盡了所有的兵馬和操作後,鬼使神差一般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繼續這場關系著兩國國運的戰爭。

但是,雙方都是黃臉,都是主帥,卻不代表兩人個人的馬上功夫也是一般……實際上,二人甫一交手,吳玠便心中暗驚,而交戰數合後,這有勇有謀的吳大便已經雙臂發麻。

二十合後,吳大便已經知曉,再打下去,自己必死無疑——這個女真大將,或者說老將都可以,居然如此強橫!

而此時,曲端、劉晏的合兵尚未突破婁室身後騎兵,田師中的長斧兵也未能速速穿過亂兵趕到身前。反而是婁室部眾已經大規模湧上,將要將他和他的旗幟一並包圍。

所以,吳玠心知肚明,若是眾目睽睽之下死在這裏,反而要讓全局直接崩潰,再無幸理,倒是逃了,還有一絲的可能性去護衛官家,或者組織部隊反撲。

於是乎,眾目睽睽之下,吳玠幾乎是咬著嘴唇打馬而走。

已經亂作一團的宋軍營前戰場上幾乎是轟然一聲,原本勉強止住的秦鳳路兵馬徹底潰散,而隨即熙河路兵馬也完全失控。

局勢似乎徹底無救。

但是,僅僅是下一刻,吳玠卻又反身回來,便是整個戰場也都忽然全線失控……雖然營前山下的戰場還是一團糟,但周圍尚有建制的宋軍卻幾乎各部齊齊往大營方向而來,而山下的幾路金軍也各自失色。

因為就在吳玠敗退的一瞬間,那面龍纛直接從山麓上向下壓了下來。

戰事已經逼近到了大營跟前不遠的地方,上面看下面看的清楚,下面看上面也清楚……不止是龍纛向下壓來,一支格外精銳的步兵甲士部隊幾乎是搶在龍纛之前奮力向下壓來。

這是一種跟之前吳玠采用的一般無二的戰術,都是在沒轍的情況下,試圖用自己的威望和旗幟來盡量聚攏部隊,阻止潰散部隊、頂住婁室的突進。但毫無疑問,有些人用起來效果更好。

實際上,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戰術,當這面龍纛接著吳玠的敗退往下壓的時候,戰場上大部分尚有理性的人就已經意識到,這場堯山下的戰鬥,金軍不可能全勝了,宋軍也不可能再輸。

韓常就是這種理性的人。

而他身側的完顏兀術卻已經徹底喪失了理性,這位金國四太子頭暈目眩,卻又死死盯住那面龍纛不停,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感與挫敗感,混雜著驚惶與疑懼,讓他的腦子混沌一片。

一時間,這位四太子只有一個念頭——山動了!

他有一種被泰山壓頂的感覺!

真的是壓過來了,隨著龍纛向下出營,對這邊戰局兩眼一抹黑的劉錡棄掉泥淖中的獵物,不顧一切帶著能帶的兵馬艱難出沼而來;塬上王彥部看到這一幕,也是直接向下,但眼見著韓世忠部的三千帶著銅面的騎兵先行越過塬下,卻又選擇回身直沖拔離速;熙河路的兵馬背靠山腳,在劉錫的狼狽組織下重新試圖抵抗;整個戰場外圍的宋軍潰軍都在往此處匯集,便是李世輔也放棄了尋找父親屍首,領著身邊殘余的千余黨項輕騎而來。

而很快,察覺到什麽的秦鳳路、熙河路潰軍也注意到從山上往下沖來的龍纛,這兩支軍隊雖然整體上依然無組織,但面對著那面龍纛,卻放棄了從轉身沖擊營寨的念頭……很奇怪,但卻很現實,這些數以萬計的部隊當場就陷入到了一種前後兩面不敢去,左右兩面被堵塞的奇怪混亂狀態。

不管如何,金軍最大的殺手,也就是驅趕敗兵沖擊營寨,當場失效了。

不過,很清醒意識到自己戰略失效的婁室一聲不吭看著那面越來越近的龍纛,卻忽然輕笑了出來……他知道,眼下自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轉身向北,匯合完顏剖叔與蒲查胡盞,再繞那片塬坡接應拔離速一起撤離,然後在即將到來的秋雨綿綿中病死榻上……所以,他不會選這個的,因為若想選這個,一開始就不會打這一仗的。

那麽只有另外一條了,再度迎上去,然後無論得手與否,都被四面八方壓來的宋軍,給弄死在這面龍纛下。

這是一條死路!

但是,死路不是敗路,此戰從軍事上他可以輸,可從大金國和他婁室而言卻未必不能勝!

耳聽著身後已經有弓弦聲作響了,情知道是因為戰場陷入混亂,曲端與劉晏得以進一步逼近的婁室忽然轉身,直接提槍向最近的一團宋軍發起沖擊!他的部屬在愣了片刻,迅速追隨上了自家都統。

宋金雙方都發了瘋一般在這營門前不遠處的戰場上奮力,但婁室卻如離弦之箭一般所向披靡,其人持大槍秉騎兵橫行亂軍之中,遇到宋軍試圖匯集便引越來越少的身後部眾直接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