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亂戰(第2/6頁)

“趁活女立足未穩,咱們反沖上去吧!”李彥琪勒馬而對,他還以為來人是活女呢。“神臂弓就剩百余,當面這麽多金軍騎兵,不足以支撐陣地,而我看那些金軍騎兵明顯也有些疲憊,居然有人在列陣時直接落馬……所幸咱們熙河路騎兵本來就多……”

李彥琪言語未盡,但劉錫卻已經愕然:“以騎對騎?”

“不錯!”

“那可是金人騎兵!”劉錫一時難以接受。“家底子都要打沒了!”

李彥琪搖頭不止:“都統現在還要顧及家底子?此戰你要是再不豁出去,怕是要抄家滅族的!”

劉錫登時失語。

“都統,我不是說要硬沖。”李彥琪情知對方是骨子裏的將門軍頭做派,一時不能硬勸,卻是再度咬牙相對。“而是說咱們騎步分開,我領騎兵去沖一沖,都統則領步兵在此將陣中空開設伏……等我敗了,我便盡量將金軍帶入其中,咱們借著地利再拿步兵夾一下……無論如何,眼下局勢,還能有退路不成?”

劉錫張口結舌,許久才在許多下屬的目視之下勉強點了下頭。

得到應許,李彥琪即刻從馬上取矛,環顧下令:“各州軍城寨,熙河路全軍騎兵俱隨我來!”

周圍中層軍官到此為止方才徹底相信官家就在身後,也是轟然一聲,各自回去發兵。而劉錫望著李彥琪等騎將一起出兵匯集,又朝剩余軍官吩咐了一句左右裂陣設伏,便陡然無力起來。

說到底,身為劉仲武的長子,劉錫的政治層次、眼界和學問比其余人強太多了,他如何不曉得李彥琪這些人的心思?不曉得眼下局勢?

實際上,劉錫比誰都清楚,和自己相比,李彥琪這種次級軍頭都還多投降一條路的,只不過因為此番官家就在身後,他們的家族想要在關中父老身前繼續延續下去,便不可能背負賣了官家之名,這才被逼著奮力一搏的……而他這個將門,哪怕官家一開始就沒來,也不可能投降,也只好拼命去打。

但是,明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明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錯的,可臨到跟前,心中生怯、生亂,不敢為、不願為,卻依然是真切的。

此戰若能僥幸,家門怕是要指望老二了。

且說,金軍尚在山腳跟著完顏兀術的日月旗,還有一面韓字大旗聚集列陣,遙見對面軍陣裂開,宋軍騎兵主動來攻,辛苦來到戰場本該收割一切的完顏兀術卻是反而色變。

“悔不聽韓將軍言。”因為路途辛苦加天氣太熱而早早棄了面甲的兀術扭頭相對。“應該一開始便直接全軍突上的……事到如今,反而讓俺因在這裏聚攏部隊露了怯!”

“事到如今,也無二法,我去突陣!請四太子一面收羅部隊,一面為我兜後!”因為流汗而滿臉通紅,胡須也張開的韓常幹脆沒帶頭盔,卻扔下一個已經空掉的水袋,毫不遲疑做出決斷。“必須得咬住這口氣不能泄,一旦泄了,便起不來了!”

“好!”完顏兀術當即應聲。

而韓常也毫不猶豫,只引旗幟下本部騎兵數千,當面迎上。

山麓上的趙玖吳玠等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只看到劉錫列陣完畢,然後金軍大股湧出山腳,本以為會是泰山壓頂,卻不料金軍居然先停下收羅部隊,然後宋軍卻又居然主動發騎兵相制。

到此時,他們和出擊的騎兵一樣,都覺得這是以卵擊石,便是出主意的李彥琪都只是想著‘誘敵深入’。

然而,不管宋軍高層如何心虛,也不管金軍指揮官如何決斷利索,而宋軍指揮官又如何失態無能,等兩軍騎兵各自數千,奮力咬牙相沖之後,騎兵在山腳緩坡下亂戰一團,卻居然一時不分勝負!

無論如何,什麽都可以騙人,但戰線是騙不了人的,中軍各處居高臨下看的清楚,金軍居然被宋軍騎兵一時擋住,難以進發,也是各自驚喜,許多人幾乎跌坐下來。

而這其中,吳玠率先反應過來,卻又趕緊仰頭看天,先看雲彩,再看昏暗的太陽,心中計算時間、猜度天氣,卻又重新生了許多信心。

畢竟,若能頂住攻勢,待到天黑,或者下雨,金軍撤走,於處於守勢的宋軍來說,便是某種勝利了。

甚至從一個角度來說,左右翼只要糾纏住便足可放下,關鍵在於正面戰場……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派部隊出擊登塬了,以求勝手了。

當然,想到被塬上煙塵遮蔽的婁室本部,吳大還是強行放下了這個心思。

但就在吳玠不再只看右翼戰局,而是專注思索全軍全局之時,那邊戰事卻又起了反復——當那面韓字大旗領著數千金軍騎兵奮力迎上,卻居然不能擊退宋軍騎兵之際,後方那面很可能是代表了兀術的日月旗居然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