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吾山(第3/3頁)

“統制,”翟彪咬牙再對。“咱們昨日雖然打贏了,可畢竟兵少,開頭一個照面便丟了兩三百兄弟,這還只是李成前軍杜彥六七千人的規模,而李成大部眼見著便要趕到,偏偏今日雨水眼瞅著不比昨日……”

“翟彪,你到底想說什麽?!”楊沂中終於不耐。“軍中進言,應該直截了當。”

“統制,俺不是說撤軍,然後將平陰後背白白賣給李成,那陽谷的蕭恩雖然是個夯貨,卻也不能做這等事……俺是想說,咱們能不能撤到河對岸,隔河防守?”翟彪的言語引來了周圍幾名統領、都頭的各自意動。

實際上,非只是這些軍官,便是楊沂中也一時沉默了下來。

隔河防守,不僅僅是有效減小兵力劣勢帶來的影響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能夠有效避免交戰,禦前班直何其精銳,若再兼有隔河之利,安心守橋,幾乎便能處於一種不敗之地。

故此,這麽做,似乎才是最妥帖的,因為他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全部隊。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翟彪沒說,但意思卻很明顯的一條,那便是真到了必要之時,也就是平陰張榮那裏陷入包圍,或者全軍潰敗的情況下,這提前退到濟水對岸的一千多班直,可以從容南撤,過汶水去匯合嶽飛……張榮不把自己當官軍,那禦前班直又為何要為他拼命?

說是沒有門戶之見,卻依然不能免俗。

但很快,身為這支精悍兵馬主帥的楊沂中便下定決心,然後搖頭相對:“不可以!”

眾人各自一滯。

而楊沂中卻也沒有遮掩,反而將道理說的清楚:

“雨水雖小,卻未放晴,隔河難以監視清楚,而咱們一旦渡河防守……若我是李成,情知河對岸這支兵馬人人帶甲,精銳異常,強攻難過,便只留下些許小部隊以作疑兵,然後大軍直接潛行向下遊,自滑家口強渡……屆時我們這兩千班直豈不是空置?可咱們若留在河這邊,李成最少也得分數倍於我的大軍監視,甚至說不得存了盡起大軍,趁這日雨小強行吞下我們再渡濟水的意思,這樣一來,咱們固然危急一時,卻能在大局中起大作用!”

眾軍官各自一怔,然後紛紛醒悟,但其中不少人醒悟之後,反而又再度面色猶疑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雨水從盔甲邊緣滴落,楊沂中繼續扶刀環顧四面,當眾言道。“你們以為我這是將官家的兩千班直盡數賭在這濟水畔、吾山旁,但實際上卻沒到那個份上……因為你們莫忘了,偽齊兵馬之所以行此番攻勢,本是以為嶽太尉部正在整編,必然難以出戰,所以才敢放肆一搏,來取東平府。換句話說,此番偽齊作態,是沒有將嶽太尉部計入其中的,甚至也沒有計入我們,否則何至於昨日猝然相遇?但你我皆知,嶽太尉部是可以出戰的,我們也是來了的!換言之,東平府戰事,大局在本在皇宋!所以只要我們能撐住兩三日,請嶽太尉不再顧忌張鎮撫形勢,直接出兵,那平陰方面必然分出勝負,此處也必然有援軍,李成則必走!反倒是我們此時退到河對岸去,卻有可能葬送大局!而若那般,回去以後又有何面目對上官家?”

言至此處,不等眾人言語,楊沂中直接拔刀出來,對著周圍軍官冷冷作言:“道理說完,自此時起,便不許再論渡河事宜,安心守營護橋,違令者斬!”

到底是參與過幾場血戰的,又是驕兵悍將,此時聞言,卻也都不再多說,只是低頭領命而已。

然而,這邊楊沂中剛剛傳達完決意,未及眾人稍歇,果然,稍微轉小的雨勢之中,穿著金軍衣甲的大量兵馬便極速來攻,並在雨水之中糊成黑壓壓一片,讓人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且說,雖然是夏季,但雨水影響還是太大,這個時候擁有營寨的宋軍都才剛剛做好準備,而露營在外的偽齊兵馬卻已經發動了攻擊,可見,他們應該是得到了來自最上方的壓力,不得已而倉促為之。

所以,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