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左右兼濟(下)(第2/3頁)

“他們如何不羨?”萬俟卨忍不住失笑插嘴。“不過,便是李公相此時大約知道,恐怕也會羨的。”

汪叔詹也跟著笑道:“誰說不是?事後老夫等人議論,一曰,此詞可為元宵詩詞魁首,官家才氣逼人,只是以往太喜歡遮掩了;二曰,宗留守之功績本就超凡脫俗,經此一詞故事,將來後世名聲,必然更上一層樓……而今日,官家又許忠武之謚,可謂盡善盡美了!”

“是啊。”汪若海也難得插嘴。“今日時候也多有人議論,都說宗留守今日之後不敢比諸葛武侯,卻也不遜王景略了,而若官家真能重振祖宗大一統之勢,則宗留守將來還要兩說的……”

“必能重振。”胡閎休悶悶之中嚴肅答道。

“其實,依小侄所見,今日事也能顯出官家本事來。”萬俟卨醉意稍顯,只是瞥了胡閎休一眼,便興致不減,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不錯。”汪叔詹也繼續撚須而對。“為人主者,左右制衡、借力打力,本屬尋常,官家登基快滿兩載,固然已經嫻熟,但今日這一次,似乎尤其精妙……借一個樞密使的位子,外加不讓陳尚書入列宰執的條件,吊住幾位相公,卻是讓幾位相公心甘情願,助力官家壓住了諸位帥臣。而最妙的是,陳尚書居然本人也不在意,被官家賣了還要如此振奮。”

胡閎休徹底蹙眉。

萬俟卨聞言則愈笑:“賢叔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還有說法嗎?”汪叔詹微微一怔。

“小侄以為是有的。”萬俟卨幹脆言道。“幾位相公看似與官家你來我往,拿他人他事做了交換,卻渾然不知入了官家彀中……輕易之間,諸位帥臣便成官家直領,且諸帥臣此番集體升遷拔擢之後,以文制武之勢以後恐怕就更難了。”

汪叔詹稍作思索,也是點頭認可:“賢侄所言是有道理的……其實,老夫今日下午聽城外歸來的同僚講起一事,說是呂相公最後應聲之前,許相公忽然在後扯了他一把,呂相公方才迅速出聲……老夫之前以為那是許相公在催促,現在經你一說卻似乎是在提醒一般。”

這次,輪到萬俟卨也微微一怔了。

“泰山大人、萬俟兄!”就在這時,胡閎休終於忍耐不住,投筷於案。“你們二人說的這些,難道不是大勢所趨嗎?而官家今日舉止,或者近日種種舉止,難道不是陽謀嗎?哪有這麽多鬼蜮伎倆?說到底,自鄢陵-長社之戰後,官家於軍中威望已生,再北走舊都後,中樞上下也都振奮……如此大勢之下,官家行事或許有些機巧,但諸相公也好,諸太尉也罷,何事能真正違逆?便是官家不做這些機巧,他們便真能不從嗎?無外乎是官家給面子罷了!”

此言既出,桌上之人齊齊一怔,看向胡閎休的目光都有些愕然。

“如何這般看我?”胡閎休無奈,復又拎起筷子。“此乃兵法大勢,所謂大勝之下,何事不可為?泰山大人和萬俟兄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桌上其余幾人面面相覷,然後倒是萬俟卨微微一嘆:“良弼(胡閎休字)一語中的!反倒是我眼界太低,一時著相了……”

“這麽說來,許相公確實是在催促,呂相公匆匆應聲反而可疑。”汪叔詹也若有所思。“而至於今夜官家宴請諸位帥臣,卻應該是鬧不出什麽事端了吧?”

“正是此言!”萬俟卨斬釘截鐵。

且不說萬俟卨與汪叔詹一家子如何高估趙官家能耐,另一邊,正在設宴招待一眾高級將領的趙官家,卻已經有些無力了……他賣面子,還真就有人不買他面子。

別看他白日間舉重若輕,似乎輕飄飄就定下了大略之事,但實際上,李彥仙、張俊還是不服與嶽飛同列的,王德、閭勍也都各自憤憤不平,王彥也有點不滿。

白日間,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天子和宰執們眾口一詞,積威之下,他們各自忍耐一時,但等到晚間,官家專門設宴安撫這些人時,這幾人喝了幾斤酒,便各自放肆無行起來。

然後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和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出來了。

這真由不得人,因為這年頭大宋軍官基本上就是這德行,真要比爛,他們要多爛有多爛,他們是功臣,是抗金英雄,不耽誤他們是爛人!

其實,看看今天一力協助趙官家維持秩序韓世忠就知道了,這廝的能力、忠心,都是公認的現象級人物,也就是所謂‘古之名將’一般的豪傑,但大宋官軍身上該有的毛病他也一樣不拉。

好色!軍紀廢弛!高傲自大!吃空餉喝兵血!他哪樣少了?

而在另一個時空裏,這位韓太尉甚至操作過這麽一件破事——他讓自己心腹大將、黑龍王勝認王繼先這個很得寵信的禦醫當幹爹,目的是為了跟張俊爭風吃醋,互相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