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郊遊(上)(第2/2頁)

同樣的道理,這兩日,禦史中丞張浚愈發憂心忡忡,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很早之前,隨著朝政有條不紊的鋪開,他就敏銳察覺到了自己在朝中的尷尬定位。而隨著這些日子很多事情的施展和發生,他就愈發坐立不安起來。

“難啊。”

面對從襄陽折返回來的至交劉子羽,南陽城西一處小河畔、綠樹下,席地而坐的張德遠難得借著河流涼鎮的酒水敞開心扉,恰如他之前隨行在顛沛流離時面對趙鼎和胡寅一樣。“子羽不知道,外人看來,我張浚須是禦史中丞,所謂半個宰執的位份,又是官家心腹中第一位的人物,早該心滿意足,但處在我這個位置,卻才是不上不下,不前不後,什麽事都難做……”

劉子羽抓起一個梨子,哢嚓一口,卻並未出言。

“彥修莫要不信。”張德遠大概理解對方的心態,卻是正色解釋。“我只問你一事,你說此間陽光明媚,花紅樹綠,正是初夏風光之盛態,本該士大夫曲水流觴文采風流之際,為何這附近只有你我兩個正經朝中要員在此閑坐呢?你自是剛剛立功回來,官家專門許的假,我又如何?”

劉子羽這才放下梨子,然後若有所思:“德遠是說,其余人皆有勞務在身,不得清閑?”

“這是自然。”張浚嗤笑一聲,方才舉杯一飲,繼而舉手列舉起來。“我給你學著咱們官家的姿態,從頭到尾列舉一下……最上面四位相公們自然不必說,官家日日傳紙條,一件事一件事分到相公們頭上,事情做成了,便在紙條上打個勾掛在殿上,事情做不成,便打個岔,依舊掛在殿上,而若拖延下來,官家還要每日登殿後拍拍桌子,當眾問一問某位相公今日是不是還有幾張紙條未交……陪都倉促,主殿、議事堂、都堂、樞密院本就一體,上上下下都看著,相公們哪個能不全力以赴?”

“此事我在襄陽便知道的。”劉子羽聞言也是搖頭一笑。“三條相公呂好問,據說呂相公每日便是揭條、分條、報條,幾乎搶了藍大班的活計;堆條相公許景衡,凡是政務上的疑難大事呂相公都遞與他,以至於攢了一堆條子在懷中,根本沒幾件能交上去的;關西相公數宇文,宇文相公專攬西軍大事,偏偏關西局面一直未徹底妥當,所以關西的條子常常被打上岔,然後滿滿掛了一殿;得意相公汪伯彥,負責其余軍國事,倒是經常辦的利索,所以他的條子全都是勾,也滿滿掛了一殿,近來正是春風得意。”

張浚愈發搖頭不止:“話雖如此,誰不想自己也去掛個條子呢?”

“確實。”劉子羽也嚴肅起來。“你我不過私下說笑,真要是論起來,誰不願意像幾位相公那般做事呢?就好像剛剛所言,除了呂相公稍有嘲諷之意外,其余幾位相公,不管是勾的多還是岔的多,亦或是交不了差的多,但天下人卻似乎都知道的,幾位相公是在一樁樁做事,而非屍位素餐。但德遠……你須只有三十一歲!”

張浚緩緩頷首,卻又緩緩搖頭:“彥修,若只如此,那自然是我貪心不足,可如今近臣之列,也只有我一人閑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