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既是結禮入帳,他不願氣勢上矮人一頭,便提出要脫下繁復禮袍,換上狩獵甲。

誰知先帝代代傳承下來的黃金甲衣又大又重,紀箏的瘦弱身板穿在裏面,空蕩蕩的直透風,好似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滑稽狼狽極了。

李儒海剛為他搭上腰帶便被他揮了開來,跌跌撞撞跪去一旁。

紀箏一扭頭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明辭越,愣了愣,指了指他,“我要他那樣的,有嗎?”

李儒海為難:“這不是璟王的隊伍裏……”

“臣有一辦法。”明辭越出聲打斷,卻又稍顯猶豫。

紀箏忙道:“快說,不然朕就命人扒了你的衣衫自己穿了。”

但當明辭越當真拿出來,他卻愣住了。那是明辭越少年從軍時的玄甲,與他此時身上這件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幾個型號,安安靜靜,完好無損地沉睡在匣子之中多年,像是在等待誰的喚醒。

明辭越立於他的身後,環握他的腰,俯首在他的耳邊,氣聲聽起來沙啞極了:“聖上,太jin了,放松點,這樣不行。”

紀箏咬緊下唇,難受地底下頭:“……朕知道了。”

還是不行,明辭越輕輕護住他柔軟的小腹。

紀箏猛然向前撐住昏黃銅鏡,大腦缺氧,雙膝發軟:“嗯……”

他能從鏡子裏模模糊糊地看見明辭越在自己身後的一舉一動,一起一伏,耐心而柔緩至極。

明辭越在為他穿戴內襯腰封。

紀箏為了能像他那樣挺拔點,再挺拔點,便努力吸著一口氣。他的腰身本就纖細一握,這下子肋骨在蒼白的肌膚下更加突兀,玄甲都好似是嵌進了他的肉裏。

明辭越看著鏡中瘦削小天子躬著身努力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他實在不忍心將腰封束得這麽緊。

他使了壞,伸手輕輕撓了撓天子的肋下。

紀箏的身子實在是太過mingan了,經不住半絲碰,一下子沒繃住,泄了氣,小肚子鼓回作松軟平緩的一片。

明辭越輕聲道:“聖上已經足夠挺拔了,不必這樣。”

紀箏怔怔地擡頭看著銅鏡之中,明辭越為他穿上的兩片肩甲,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肩頸之上,渾然像是量身打造而成。

這套輕甲穿起來很是輕薄簡潔,大約是為了方便皇叔當年馬上馬下迅速轉換作戰而特制的。

甲片應是冰涼的,但一想到他們曾經浸透過少年明辭越的血,汗,微微發燙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內襯滲了下去。

紀箏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烏發也束成了高馬尾,配上白玉冠,與身後之人的別無二致,整張臉光潔清晰地露了出來,是少年人精致肆意,脆弱易折的美感。

鏡中,他的身影被罩在另一人的身影之下,肩膀,腰身,腿部,每一處曲線都是完美相似型,仿佛穿越年齡的交.合重疊。

一模一樣的,叫情侶服。

況且他身上這件還是曾與明辭越肌膚相貼,歲月常伴過的……

紀箏的面頰微微發燙。

他隨口問道:“你怎麽帶了這件來?”

明辭越整理衣服下擺的動作微微一頓,“嗯……出京路上剛好路過鐵匠鋪,修理完了就捎帶取走帶上路了。”

“哦。”紀箏漫不經心地應聲,根本沒想過出京時尚是清晨,哪裏有店鋪開了門。

“那朕會替你好好愛護它的。”

明辭越聞言淡笑道:“玄甲本就是用來保護人,而不是被人愛護的。”

紀箏沒聽清,他在想明辭越十七八歲時穿著這身玄甲在做什麽?

剛失父親,母親病倒,而未及冠的少年郎一人立槍沖陷大漠腹地,第一次立下功名,成了西漠人人聞風喪膽的半面殺神。

可惜他這個大燕皇帝二十歲穿上時還是個無能的廢物,鹹魚得心安理得,與明辭越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紀箏伸手觸著鏡面,一點點描摹著明辭越的眉眼,劍眉入鬢,略窄的重眼瞼形成漂亮而不失英氣的微挑眼型。

他與皇叔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但此時又不禁在心中忽地想問,他,與皇叔像嗎?

“很像。”

紀箏驚醒,忽然發現明辭越也在透過鏡子看自己,目光在朦朧銅鏡中相接。

他的眸色陰沉晦暗,一汪潭水,難懂極了。

“天子與臣少時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