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又一次哄騙

臨行前,庾元規甚至還冒著暴露的風險,從虛掩著的門縫裏望了一眼。

嗯,確實是崔從言和盧季儒,這兩人的相貌他不會認錯。

庾元規悄然離去。

房間裏,林狐擡起頭來,看了王婉柔一眼。

“這樣有什麽意義呢?”她茫然不解地問。

“欺騙。”王婉柔言簡意賅。

林狐沉默片刻,問道:

“你讓他誤以為五姓家對他有敵意,其內部又不夠團結,目的是為了讓他和你們對抗?還是不對抗?”

“都不是,而是有限度的對抗。”王婉柔淡淡地道,“庾元規此人色厲而內荏。所謂色厲,便要立威恐嚇,否則對方便會肆無忌憚。”

“所謂內荏,即恐嚇需恰到好處,不可過度,否則對方便又會直接退縮。”

“我不明白。”林狐茫然說道,“他如果完全退縮了。我是指退出競爭,對你而言不是好事嗎?”

“庾元規需要入局,卻不能讓他徹底打亂局勢。”王婉柔意味深長地道,“此所謂制衡之術也。一方獨大,可不是什麽好事,晉陽也不是什麽傻子。”

“你們這些世家子,一個個鬼心眼都挺多的。”林狐似乎有些反感,抱怨說道,“就不能坦誠一點嗎?”

“這個世界,終究是成年人主宰的世界。”王婉柔冷淡說道,“單純的孩子在這個世界沒人庇護,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你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

提到了死去的哥哥,林狐眼中便有狠厲之色閃過,然而很快又被茫然所取而代之。

她至今為止仍然無法釋懷,只是卻又不知道這滿腔仇恨該向誰來宣泄。王處仲已經殞命,紫薇大帝也已經隕落,接下來還能找誰復仇呢?

過了片刻,她才重新鎮定下來,問道:

“據我所知,就算我不去演這出戲,你們那些長輩也未必會給庾元規好臉色吧。”

王婉柔嘆了口氣,說道:

“你再想想。”

於是林狐便脹紅了臉,心想她這分明是瞧不起自己的智商!

轉念仔細想了好久,才明白過來:

王婉柔要的是制衡,即長公主殿下入局卻不具備優勢,否則程晉陽的後宮裏世家比例過大,他後續肯定會生起忌憚之心,不利於王婉柔對他保持足夠的影響力。

然而,世家長輩們要的卻是壟斷,如果可能的話,直接將長公主下場的可能性給封殺掉。

因此,王婉柔和世家長輩們的目的看似差不多,內裏卻有本質的區別。差異便在於王婉柔要兼顧自己和程晉陽的感情,而世家長輩們純粹是利益在驅使。

“我知道了。”林狐說道,“其實你的意圖是……”

“不用說了。”王婉柔打斷了她,“你懂不懂,不關我事。”

林狐便氣得咬牙。

她決定不再伺候這位王大小姐,而是去找程晉陽告狀。

……

另一邊,庾元規沒有會回去宴席會場,只是私下找了兩位長公主殿下。

侍女回房通傳,很快兩位殿下便出來了。

“大舅這麽吃得這麽多酒?”南康長公主見他臉色通紅,步伐也有些虛浮,連忙吩咐廬陵說道,“去倒點濃茶給大舅醒醒。”

庾元規滿腦子還在想剛才聽到的對話,此時大概是酒意上來了,聞言立刻紅了眼睛,哽咽道:

“南康,是大舅對不起你啊!”

公主姐姐:???

她這邊趕緊讓侍女將庾元規攙扶進來。

庾元規喝了濃茶,又在盆裏吐了,最後才斷斷續續地說了目前的態勢。

總之就是世家這邊已經往程晉陽身上投入了血本,斷然不會輕易放棄正妻之位。如今皇帝陛下年紀尚輕,決不可輕易和世家撕破臉皮。

所以要南康長公主光明正大地“下嫁”程晉陽,怕是做不到了,最多也只能入門。

不過程晉陽那邊也不會有正妻,所以後續還有的爭……

庾元規說到這裏,就被廬陵粗暴地打斷了。

“大舅說的是什麽怪話?先入門再爭正妻,哪有這樣的道理?昔日新安公主愛慕王氏子,簡文帝直接下旨讓王氏休妻再當駙馬,怎麽程晉陽沒有正妻卻不讓姐姐嫁他?”

“那是衣冠南渡以前。”庾元規也郁悶得很。

帝國鼎盛時期,司馬氏皇權那是說一不二的。

叫人休妻另娶只是個例,大多數情況下誰若是和別的女人處過關系,司馬宗室甚至都不會考慮聯姻,免得這駙馬心裏有初戀,婚後對公主不夠體貼。

用司馬仲達的話說,和帝室聯姻的要求是“全處全初”,就是說身體必須是處(無論男女),精神上也得是初戀(不可以談過戀愛)。

如今皇權式微至此,堂堂長公主殿下不光要和別的女人分享駙馬,連正妻之位都拿不到,實在丟祖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