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真話和假話(上)

宋清文只是失態了一瞬間,或者說這一瞬間的失態,都有可能大半是在做戲。

勾心鬥角的時候,沒人喜歡被高估。

因為這會讓對手接近無懈可擊的狀態。

所以一般面對面鋼槍,往往都是在示敵以弱,自曝其短,偶爾刺探,顧左右而言他等等手段之中,來回穿插。

“我以為,我剛才說的,就是報酬……之一。”面對柯孝良不滿的目光,宋清文補上了‘之一’兩個字。

柯孝良卻說道:“原來我在旁人心中,都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嗎?”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這樣的交易了?”

“更何況,這個世界原本叫什麽,原本是什麽人當家做主,之後又有什麽余波和影響……這重要嗎?”

“我只想修仙,又不想考古。”

宋清文抓準時機打斷道:“不!修仙有時候就是考古,黑心老人曾經說過‘明悟過去,才能奠定未來’,因果、輪回這是世間最基礎的道理,時間刻錄在歷史上的痕跡,是我們唯一能抓住它的方法。而成仙……就是戰勝時間。”

柯孝良沒有往下接話茬。

或許宋清文察覺到,關於玄青界的話題,柯孝良並不是特別的感興趣。

所以又在扭轉方向,重新歸置話題。

辦法雖然是‘老辦法’,但是這個辦法的重點,不在於是否被看穿目的,而在於話題的核心,是否具有誘惑力。

這甚至本身就不算是一種‘欺詐’,而是一種另類的‘交換’。

通過柯孝良原本‘不需要’‘不感興趣’的訊息,替代掉柯孝良真正想要的訊息。

其中的關健就在於,讓柯孝良對新的話題生出興趣。

宋清文不是那些初出茅廬,自以為會耍口條,就自覺智慧超群的傻小子。

所以無論他和柯孝良在聊什麽,秉持的核心都一直是‘交換’而並非是真正的‘白嫖’。

只是交換的籌碼在變幻而已。

“咱們言歸正傳,你想要真武宗弟子拿回真武宗邀功領賞。但是重點是……這些人承你的情麽?真武宗承你的情麽?”

“你我畢竟有一段師徒緣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雖然不算太了解,卻也心中有數。難道你會覺得,真武宗給你的會比十魔宗給你的更多?”柯孝良從椅子上站起身,然後眼神真摯的看著宋清文,就像是一個苦心想要挽留人才的公司老總。

宋清文張了張嘴,卻突然察覺到,自己被堵住了退路。

因為柯孝良這一句話,隱含了一重意思。

那就是……他要離開十魔宗,投奔真武宗。

然而宋清文並沒有這個打算。

再看柯孝良,宋清文卻看到他正在把玩自己的拳頭。

那拳頭,宋清文眼熟。

因為厲行舟就是在那拳頭下被硬生生打自閉的。

在拳頭的威脅下,似乎辯解和反駁,都毫無意義。

柯孝良那句話,仿佛又能解讀成:“快點給老子老實交代,否則將你打出十魔宗。”

“你或許是好奇,我為什麽非要討好真武宗不可。”宋清文語氣低沉,似乎正在醞釀某種情緒。

柯孝良目光一閃,隨後說道:“倘若你要是說,在真武宗內有你放不下的某個人,或者說割舍不下的某段情……那就大可不必。我相信,同樣的問題,去詢問一百個魔宗弟子,得到的答案都一樣。喜歡就去搶回來,連打上山門去搶人都不敢,還說什麽喜歡?”

宋清文被柯孝良堵住了話茬,像是會被憋出內傷的模樣。

柯孝良卻依舊精準判斷,宋清文正在‘示敵以弱’。

在‘聊天’的過程中,通過不斷的‘後退’,假意讓自身陷入窘迫,實則是讓對手愈發的激進、猖獗,從而露出破綻。

從而一語命中,結束這段令人心累的對話。

“我尊重她,因為她對我而言,是那麽的重要……”宋清文繼續偽裝。

柯孝良卻繼續步步緊逼:“重要就讓她肚子變大,有了孩子,就沒那麽多矯情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必須相信,十魔宗歷代先輩們,用經驗總結出來的結論。”

“所以,你還在隱瞞,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真武宗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寶藏?真武宗藏著玄青門的遺澤?你被人抓住了把柄?還是說……你其實是想要洗人設,轉投到正道那邊去?”柯孝良的冒失,就像是一個真的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的家夥。

詢問不再拐彎抹角,甚至已經到了直接逼問的程度。

同時,他和宋清文之間的距離,也愈發的接近。

此時,他們之間間隔,不足五步。

宋清文似乎很為難,數次張嘴,卻數次將話重新吞咽了回去。

好像是在整理詞匯,卻又好像是在克服心中的某些困難、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