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遼人要和親

蕭知古能咳嗽的時候,開封知府林希也聞訊趕來。

這林希,就是曾布的姻親(林希的女兒嫁給曾布哥哥曾鞏的兒子)也是那位當初按照章惇的授意、起草誣毀司馬光和宣仁太後詔書的林舍人。

宋代文人要面子,講究“名節”二字。林舍人為了報答章惇的知遇之恩,這般豁出去地“壞”了一回名節,章相公豈能讓林公在天下士大夫面前白丟一次人?

在章惇的運作下,林希以寶文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

開封府的一把手,歷來有“儲相”之譽,備位將來的禦前宰相班子。從這一點來講,章惇對於自己陣營裏的人,頂格給待遇了。

然而林希卻另有盤劃——他不是那種將關乎仕途巔峰利益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人。

自打從外放地回到京城,林希因直接進入中樞和禦前,很快就看明白了頂層權力鬥爭中的各方勢力。

章惇剛猛激進,蔡卞深不可測,蔡京狡黠多詐,向太後對這三人都不喜歡。

向太後,在舉朝臣子眼中,似乎不如婆婆宣仁太後那般有雷霆手腕,常將“老身瞎字也識不得幾個”掛在口邊。

實際上,前朝名相向敏中的曾孫女,會是等閑之輩?

林希確定,向太後唯一肯結盟的外朝臣子,是曾布。

並非僅因為曾布的族中晚輩嫁給向太後的侄兒,更因為,曾布雖是公認的新黨成員,但立場和行事路數,很合向太後的口味。

同時,官家趙煦,對於曾布也是倚重的。

林希執筆詔書,算得離官家趙煦最近的文臣,他去歲就揣摩到,官家不僅在國事軍事上利用曾布牽制章惇和二蔡兄弟,並且有意推動這一門臣子與遂寧郡王趙佶交遊。

這原本有些出乎林希的意料,但他再細細思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官家的生母朱太妃,手腕不及向太後,性子更是淺薄急躁,趁著皇後孟氏無子,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提醒官家提攜同母弟趙似、疏遠異母弟趙佶。

這婦人怎地就不想想,自古天家,先論君臣,再論孝悌。就算官家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官家也還是叫向太後“母親”叫她“姐姐”(宋代宮中,妃嬪所出的皇子公主,稱皇後為母親,稱自己生母為姐姐)官家和自己的同胞兄弟趙似,也還是君臣關系。

你一個太妃,時常將小兒子和儲位牽扯上的心思,以為官家看不出來?

林希這麽一分析,自打坐鎮開封府後,便想趁著不再被視作章惇筆杆子的機會,嘗試著將自己的顏色洗一洗,逐漸修復與曾布曾樞相的關系。

前幾日,副使淩錄被蘇頌先趕了回來,林希得知後,立即差遣親信去知會了曾布,好教曾布先存個小心,章蔡等人是不是又要繞過他樞密院、在天子跟前做什麽虛增邊事的動作。一向冷淡的曾布,果然領了這位姻親幾分情,竟是回了一句:“林儲相這般懂得綏邊彌患的社稷之臣,若能備位我樞密院,才是幸事呐”

林希頗為欣然,準備待使團進了城,好好地款待一番,不料蕭知古竟突然命懸一線。

踏進屋中時,林希乍見蕭知古仿佛一箭穿喉的模樣,唬了一大跳。

驛長請來的醫官,正在查看蕭知古喉頭狀況,並與那仵作彼此合作,試著堵了幾次竹管前端。

反復確認蕭知古不必再借助竹管進氣了,醫官才讓仵作將細竹管拔了,給蕭知古的頸部上金瘡藥,又命仆從扶起他,慢慢地喂湯藥。

治活人和驗死人的,合作救命,林希還是頭一回見。

林希一面瞧著,一面聽蘇頌道明原委,也不免後怕。

他的目光掃到那已退到屋角的仵作,似乎正低聲和一個素色褙子的美貌小娘子討教著什麽。

原來那就是曾家收的義女。

若她同時還是蘇公的女弟子,那麽,此前開封縣來的一則邸報中,提到有位與蘇公一同受到朝廷嘉賞救護福慶公主的姚氏,租了拋荒的官田、還雇了幾十個河北路流民的,就是眼前這女子了。

蘇頌素來是不黨不群的宗旨,對於新黨本身,沒有多麽大的敵意。但因章惇要編纂元佑臣子奏疏、大搞文獄,林希又是章惇提攜的人,蘇頌對林希,便鮮有善感,只保持著公事公辦的淡漠神情。

林希見險情已過,與蘇頌之間又很難沒話找話,遂轉向蕭知古道:“蕭觀察,所幸外頭風停了,開始落起雨來,頂好那雨多下上幾日,花粉柳絮不會漫天飛。本府已吩咐人去趕制絹絲面帷,晚間即可為足下送來。”

又作了商量的口吻問蘇頌:“蘇公,出了這大的事,是蘇公去向官家奏稟,還是本府去?”

蘇頌知他想出風頭,淡淡道:“目下未到戌時,有勞林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