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劉將軍要拱你家白菜

姚歡在鄉間一住就是十日。

但這不是清談的十日,而是務實的十日,滿足了她對小龍蝦養殖創業第一步的所有預期。

縣裏各項流程走完,租佃系官荒田的契紙,先簽了十畝。

宋代的“畝”比唐代的“畝”略大,約相當於後世“市畝”的八至九成之間。

姚歡上輩子所在的公司,因受聘於財政部作農業補貼的審計,她通過實地調研,大約知曉,在蝦稻套養的村子,小龍蝦正常的收成大約是每畝四百斤左右。當然,那是千年後現代化養殖業的水平,目下相對落後和初次嘗試的條件下,姚歡給每畝先定了出產兩百斤的目標。

小龍蝦若對標的是鯉魚價,按照開封城魚肆中一斤鯉魚一百文來估算,每畝小龍蝦可賣二十貫,十畝是兩百貫。一斤小龍蝦估計十五只左右,每只七八文也確實是比較合理的價格。

水稻在京畿的氣候條件下,與江南畝產二至三石的好收成不可相提並論,每畝的預期出產是一石谷,也就是五鬥米(五十市斤)去掉“公田對半分”的租賦,留下的二十五斤米去賣也不過一貫不到,還不如分給雇來種田養蝦的每戶流民吃掉算了。所以水稻基本不指望收益。這和後世的農業很像,種糧賺不了錢。

又因為是混合型種桑,情況就比較復雜,郭縣丞敬姚歡有幾分膽氣,著意幫她,便說服劉知縣,將桑稅按照“田畝”而不是“桑地”核算,每畝納絹一匹的標準,換算成絹的市價就是每畝要交一貫。姚歡對於桑葉收成沒有什麽概念,她的算賬方式是,桑樹成活、葉子能賣給開封縣的養蠶戶,當然最好,但假設桑樹沒有存活,一貫桑稅就是每畝的硬成本。十畝為十貫。

再一個成本是,雇傭流民。比照朝廷招納流民入廂軍的標準,每戶每月五百文,錢大郎所領的六七戶流民,每年就是四十貫左右的工錢。

兩百貫減去十貫、再減去四十貫,余一百五十貫。

縣裏給的貸款購買桑苗、稻種、農具,秋後要加上利息償還,一百五十貫也還是有盈余的——這還是在不免租米和桑稅的情況下。

到了明年,能不必再貸款,就更好。

如此一算,姚歡心裏沒有那麽惴惴了。

畢竟竹林街還有個飯店,目前經營良好。

城市商業和郊區農業兩條腿走路,轉圜的余地大些。

至於將自己這大半年來的四五十貫積蓄,其中還包括邵清討來的壓箱底的三十貫,拿出去給流民們造廬舍,姚歡更是毫無吝嗇猶豫。

她穿越來後的心態,始終是,這個時代容我留下一條命,發家致富雖是我的目標,但不爭朝夕。

一邊掙錢,一邊如水災施粥那樣量力而行地做些善事,胸中舒坦,晚上也睡得香。

姚歡簽的契紙,不僅有租佃公田的,還有雇傭流民的。

手印兒一摁,錢大郎等流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當下就跪了一片,要給姚歡磕頭。

姚歡誠然道:“各位都先站起來,給人磕頭是最沒份量的道謝之舉。”

她斟酌須臾,道:“我既不是活菩薩也不是財神爺。老天給了些造化,手上攢了些錢,肚子裏翻出幾個點子,這三樣加起來,也沒多少,就只能辦這點事。回城中銀鋪將修造廬舍的錢取來,送到縣裏後,我自己的兜裏也空空如也嘍。接下來,我得在城中的食鋪裏掙錢,你們得由王犁刀大哥帶著,從這些水田裏掙出桑稻和鰲蝦,吾等齊心協力,才能過上人過的日子,大夥說可是這個理兒?”

錢大郎聞言,一疊聲道:“對,對,都別磕頭了,先去把活兒幹起來。方才郭縣丞說,農具明日就從鐵鋪運來,吾等就依樣畫葫蘆,將租佃的官田,按照王大哥那蝦塘的模樣,加上姚娘子說的桑基法式,平田地、壘田埂、通溝渠。”

姚歡莞爾,送走流民後,繼續叮囑王犁刀道:“這些叔伯哥嫂們從河北路來,種桑自是一把好手。但水稻不是麥子,他們河北路種慣麥子的農人,未必曉得如何伺候稻谷。你還是要多去請教請教郭縣丞,他畢竟在南方為官多年。”

王犁刀道:“娘子放心,我也盼著這些水田能成氣候。我跟著娘子好好幹,攢些家業,不能再讓胭脂和娃兒們吃苦。”

姚歡大笑,拍拍他的肩頭:“有志氣,今後開封城鰲蝦行的行首,就是你了。”

……

這日,姚歡由王犁刀送回開封城竹林街時,太陽已偏西了。

過了寒食清明,開封城迎來了一年之中最為活潑喧鬧、歌舞升平的時令。

從每一天的申時開始,人們紛紛往州橋和朱雀門方向去,那裏是禦街最繁華的一段,是汴河最熱鬧的一段,還有橋夜市和朱雀門夜市這京城兩大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