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沒吵起來

曾緯對著姚歡,挑明了自己憋了許久的火氣,一時之間暢快不少。

他盯著姚歡的貓兒般的杏眼,卻見那眼裏,露出的並非聽懂他言下之意的慍怒,而反倒是,沉凝的若有所思之色。

曾緯不免有些詫異。

“歡兒,那邵清,不會是真的不顧你我已定情,仍對你說了什麽一訴衷腸的話?”

姚歡望著他:“四郎,邵先生與我並非點頭之交、普通街坊,他幫過我不少忙,將汝舟教得很好,還與你一樣,救過我兩次。他還有仁心,有智勇,若蒙這樣的男子青眼,實在也是女子的好造化。”

曾緯蹙眉張嘴,星眸裏閃現愕然。

她倒幹脆當著自己的面誇起邵清來?

姚歡坦蕩地將對邵清的評價之語說囫圇了,才來回答曾緯的那個問題:“要說他說過什麽傾吐衷腸的話,有。此前,汝舟無意中讓邵先生知曉了你我情定時,是邵先生勉勵我莫慮世俗流言,既決心屬意於你,便將慶州那段青梅竹馬的前塵往事深掩了,打起精神、快快活活地跟了你去。”

曾緯張著嘴漸漸抿起來。

還有這一節?

但他心頭的疑火卻哪裏一時半會就熄了。

這姓邵的乃頗有城府之人,在女子面前作出君子雅量,再徐徐圖之、潤物無聲地扳回幾城,也不是難事。

曾緯的口吻平寧了三分:“歡兒,我自問不是胡亂猜忌的量狹之人。但你靜心想想,邵兄總是時時出現在你身側,他的刀、他的胡豆、他的各種方子和點子,哪樣不是順著你喜歡的路數來,若你是我,你難道不會生了警惕之意?”

姚歡覺得,情郎這幾句話,道理上,沒錯。

對,她也並非純血瑪麗蘇幻想者,從上輩子開始,她就最不喜歡藍顏知己曖昧來曖昧去的故事。

更不喜歡有些自命情種者,明明對方使君有婦、或者羅敷有夫,還要住到人家房子對面,整天寫詩獻去,四處宣揚“那是我的男神、女神”或者到了智能手機時代,人家夫妻還睡在一張床上沒準備和離呢,就開始扮演精神情夫或者情婦,天天微信隔空談心。

可是,邵先生他,不是這樣啊。

雖然出於對他的尊重,姚歡肯定不會在不必要的場合,透露邵清過去的問名之舉,但邵先生他,確實曾經想娶自己這具身體的舊主人——姚家姑娘。

他不是曖昧,是錯過。

他一旦發現已有緣無份,也從無挖墻腳的猥瑣之舉。

姚歡於是執了曾緯的手,柔聲道:“你說的,我明白。但你今日既與我敞開了說,我也與你講講心裏話。你我之間,完全不必牽扯邵先生進來,你我彼此有情,願做眷屬,旁人在想甚麽,有何關系?我只是,只是害怕曾府那深宅大院。你不也自己查出來了,你那大嫂和她乳母榮嫲嫲,對你侄兒的所作所為,當初甚至可以不顧我這個陌生人會不會真的被他發起瘋來弄死。”

“大嫂,我已經警告過她。母親,也是能震住她的。”

姚歡嘆口氣,又道:“還有晴荷早早做了你侍妾的事,我確實吃驚。或許因為,我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自小未見過妻妾成群的家宅,我姨母無子,姨父是個有品階的朝官,亦不納妾……”

曾緯努力而認真地聽到這裏,胸中反倒一松。

說來說去,她還是醋壇子翻了。

但今天的談話,曾緯覺得還是卓有成效的。其一,是提到那姓邵的小子時,歡兒既不驚惶失措,也未惱羞成怒,顯然,不論那小子打的什麽主意,歡兒心裏,沒有被他撩動過什麽。其二,弄明白了歡兒擔憂和躲避的緣由。

那有何難,待同住幾年後,自己與父親提出,分府而住不就行了。

屆時他袍服換了紅色,有自己的宅子,也是情理中事。那韓忠彥難道一直和韓琦住在一塊兒?那蘇迨難道一直和蘇軾住在一塊兒?

至於晴荷,歡兒實在不喜歡,送回母親魏夫人院裏就是。

曾緯剛想開口,對著心愛的女子拍板這兩件事,卻聽姚歡繼續道:“胡豆榷貨,是官家吩咐下來、樞相亦要督辦的,我怎好懈怠?鰲蝦在金明池外托人試養,我想的乃是,給自己攢些嫁妝。再說,若飼養得法,我便幹脆買幾塊系官田產,彼處好比是將來你我的莊園,所得除去要交給朝廷的租賦外,亦能貼補家用,不好麽?京城官眷裏,操持家中田產的,也不少吧?”

這番話,說得四郎心氣兒順了不少。

她到底是個孤女,性子又有些剛烈要強的底色,不願依靠姨母。聽那最後幾句,更是已為將來做他的妻子時如何持家而打算。

曾緯又憐惜,又滿意,方才一身炸起的毛,一根根地被擼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