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新裝備:咖啡行首

京師榷貨務公廨中。

對遼榷貨司提舉王斿,恭恭敬敬地將蘇頌讓至上座,又對余下的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拱手行禮。

前幾日,官家身邊的親信都知梁從政,以及王斿的嫡親舅舅曾布曾樞相,都知會他,根據官家口諭,已賦閑的蘇頌蘇相公,將帶人來與他議事。

王斿今年三十多歲,進士及第後,在京城官場已經摸爬滾打了十來年。

他是王安石的親侄兒、曾布的親外甥,算得成色較足的新黨子弟,因此元豐年間入仕時,就進了熙豐變法後重獲實權的戶部。

其後,神宗晏駕,元祐年間,舊黨全面起復,王斿因少年時拜蘇軾為師,精研蜀學,執掌戶部的蘇轍對他也並未為難,用了他三兩年後,將他薦來了太府寺榷貨務。

京師榷貨務,可是個肥差。

這個衙門裏,甭管提舉茶酒香藥,還是提舉邊貿榷場的,經手之事皆能四兩撥千斤,每歲年節,不知多少仰仗著朝廷做買賣的商人,來偷偷送禮,試圖巴結王提舉。

王斿覺得,自己身上有臨川王氏、南豐曾氏的家風烙印,又經二蘇兄弟調教過,豈能是貪腐之人。銀錢絹帛、珍玩玉器,他絕不收受。

偶爾留下些古籍字畫,權作與對方賞析賞析,約定過幾日便要還回去。

至於最後沒還——嗯,那是因為忘了。

曾緯今日,遵了父親曾布之令,陪同蘇頌、引領姚歡和邵清,來與自己這位表兄打交道。

表兄算個能吏,這幾年與河北諸州精誠協作,將宋遼榷場管得不錯,弄回的銀錢不少,弄回的遼布供給殿前司軍服,也得了官家的贊譽。

曾緯時常聽曾布提起,想到自己總是要進入京城官場的,原本也願意多向王斿請教請教。

只沒料到,卻是陪著面前這三個人來。

即使按照父親的寬慰,呂五娘與苗靈素的古怪案子,官家已不會追究,姚歡此舉實際是救了福清公主一命,她能同時在官家與孟皇後那裏存了人情,自是一樁好事,但曾緯依然難以完全滌除心頭的不快。

歡兒和蘇頌、邵清交遊,醉心於搗鼓什麽胡豆飲子的,也就算了,此番差點連命都搭上……

倘使她已是曾府四房兒媳,太太平平地坐在宅子裏,哪至於惹來這些風波?

有些畫面,無法很快就從腦海中抹得一幹二凈。

曾緯此刻見到姚歡明明穿著自己送她的那件薰過嬰香的褙子,裏頭襦裙的領子嚴嚴實實地遮到了下巴,他卻總想起她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蘇頌宅裏、又教邵清一把摟住的場景……

曾緯只得不停地默念父親的話——“先讓她將官家叮囑的事辦好,我才好去與官家說你們有情,求官家賜婚”

上座裏,蘇頌與王斿寒暄了幾句,便進入正題。

蘇頌致仕前,出使遼國的經驗十分豐富,數次公務途中,亦去看過雄州等地的宋遼邊境榷場,因而說的,都是行家話。

王斿知曉官家重視此事,乃與歲幣能否回流、商稅能否增加有關,自己也是要上劄子、甚至親臨禦前算賬給官家聽的,故而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待蘇頌開完了頭,邵清說了番客海船自登州入舶胡豆的估計運力和要價,姚歡說了每市斤胡豆烘焙研磨後制得飲子的大致劑量,王斿細忖一番,覺得很可一試。

“按照這位邵郎君所言,生豆沒有香料那般嬌氣,好運一些,應有不少商人願為之。蘇公,在下想來,這胡豆可比照香料,由登州市舶司交割給當地榷貨務後,分為兩路,一路直接北上河北東路,至雄州等地的榷場。一路則經漕運往西到開封,由我京師榷貨務接收,先將給宮裏的留出來,然後分售給商賈去賣。”

蘇頌點頭:“北路商人將胡豆運入榷場賣掉給遼人後,由朝廷的場監批了交引,來你京師榷貨務兌付即可。”

王斿與蘇頌的言語往來,姚歡凝神細聽。

結合從前的知識,她大致明白了,王斿所在的京師榷貨務,還承擔著銀錢兌付和為皇室挑選貨物的功能。

首先,即使是國家壟斷的貨物,國家也並不願意運輸,因為底層胥吏的行政效率,良莠不齊,無法保證。商人則不同,朝廷只要與商人定契抽成,商人就像給朝廷運茶、運鹽、運香料一樣,願意用自己高效的物流力量,將咖啡豆從登州口岸運到遼宋邊境的榷場,甚至入場與遼國商賈交易。

其次,在這國營的、由朝廷派兵監督的榷場裏,大宋的商人賣了多少貨、拿了多少錢,都是要交賬的。交完賬,算清楚自己的抽成,商人也並不需要直接去雄州知府或駐軍拿錢——因為拿錢上路太不安全。他們可以直接拿了官方蓋印的交引,回到京師提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