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該見,可是……”青唯猶豫著道,“我不知道與長公主說什麽。”

她有點怵她。

謝容與道:“一家人能說什麽,一些家常罷了。我母親可能會問問辰陽那邊納采、納吉有什麽規矩,嶽前輩有什麽喜好,到時我會陪著你的。”

納采、納吉這些,不是成親才有的禮俗麽?

青唯道:“可是我們都這樣了,還用得著問這些麽?”

“我們怎麽樣了?”謝容與的聲音含著笑意,握著青唯的手稍稍緊了些。

他總是適可而止,頓了片刻道,“不管怎麽樣,當年結親用的到底不是你我的姓名,眼下再結一回不方便,該有的體面不能短了你,至少該把聘禮補上不是?”

他又笑了笑,“也不是今日就見,我母親近來住在宮中,不方便回公主府。”

這事青唯聽說了,皇後身懷六甲,後宮諸事都落到榮華長公主身上,得聞還能緩個幾日,青唯不由地松了口氣。

回到東院,院中廝役呈上一封信函,“公子,劼北的來信。”

信上字跡潦草,收信人寫的是謝容與,信卻直接寄來江家,顯然是嶽魚七的。

青唯和嶽魚七在中州分道而行,青唯隨顧逢音北上來京,嶽魚七則趕去劼北查曹昆德。一別兩月,嶽魚七該是打聽到一些消息了。

謝容與順手把信遞給了青唯,青唯拆開來一看,“果然有曹昆德的信兒了。”

“信上怎麽說?”

“還記得當年曹昆德流亡到劼北,遇到一個姓龐的恩人兄長麽?這個恩人兄長全名叫龐元正,沒他曹昆德活不下來。師父兩個月前到了劼北,跟劼北人打聽這個人,聽那邊的老人說,龐元正早在鹹和十四年就死了。”

謝容與道:“鹹和十二、十三年,劼北鬧過大災荒,那時候大周離亂,朝廷和各州府的救濟糧有限,劼北民生多艱,甚至有易子相食的慘像,龐元正是因為災荒過世的?”

“不錯。”青唯點頭道,“師父信上說,曹昆德早年被賣到劼北,得龐元正相助,七八年的時間,相處得宛如家人。鹹和十二年,劼北災荒,日子越過越難,三天未必能吃上一頓飯,龐元正覺得留在劼北苦無出路,便動了離開的念頭。他當時已經成家了,除了發妻,下頭還有一個六歲的兒子,他的妻子當時又有身孕在身,他走不開,於是決定把離開的機會讓給曹昆德。

“他覺得曹昆德念過書,人也異常聰明,只要有機會,將來一定有大作為。他跟離開劼北的騾隊討了一個名額,幾乎掏空所有家底,為曹昆德湊了盤纏。當時的情況幾乎等同於離開劼北生,留在劼北死。龐元正這個舉動,等同於把活命的機會讓給了曹昆德,曹昆德也許諾,等他到了京城謀得出路,一定會帶龐元正一家脫離苦海。

“日子太苦了,單是上京這一條路,曹昆德就走了快兩年,等他終於到了京城,龐元正已經過世了。不過曹昆德當時並不知道這事,他居無定所,劼北那邊的人即便想給他寫信,也不知道往哪裏寄,何況他後來進了宮,與宮外幾乎斷了消息。一直到昭化元年,他晉了入內內侍省的押班,才有門路外宮外遞信,但當時長渡河的仗都打完了。”

鹹和十七年,士子投江,接踵而至的就是長渡河之戰。長渡河一戰慘烈,將軍嶽翀戰亡,近三萬將士犧牲,劼北一帶更是哀鴻遍野。

謝容與問:“龐元正過世了,他的妻兒怎麽樣了?”

“師父信上正說這個呢,昭化元年,曹昆德聽說龐元正離世,為了報當年的舍命相助之恩,拼命打聽恩人妻兒的消息。龐元正的妻兒直到長渡河一役結束後都活著,不過後來……不知所蹤了。”

不知所蹤了?

謝容與直覺不對勁,正待喚人來問,德榮進來東院,聽他們在議論劼北的往事,適時說道:“長渡河一戰後,劼北一帶的遺孤難民的不計其數,單靠朝廷的救濟根本活不出來,後來還是義父來到劼北,才開啟了民間商人收養遺孤的先河。”

這事堪稱昭化帝上位後的第一樁政績,民間商人收養劼北遺孤,朝廷作為回報,減免行商稅,開通劼北通往中原各處的商路,這才讓劼北從連續數年的災荒與戰亂中回緩過來。

“當時商人收養遺孤,也是有個先後排序的。”德榮說道,譬如他和朝天,他們的父親是長渡河戰亡的將士,就是最先被挑走的,挑走也會好生教養,德榮和朝天小時候都有教書先生來教他們認字,看朝天喜歡練武,顧逢音甚至為他請了武藝師父。反之,如果是一般的難民遺孤,即便被收養,也是做下人的命,“像主子們適才說的龐家母子三人,如果在劼北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也許是被哪家大戶選去做下人了,少夫人可以請嶽前輩去中州、慶明這樣的富庶地方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