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正是灰鬼這猱身一動,四下潛伏的玄鷹衛當即拽下手裏的繩索,夜色裏,一張巨網當空灑下。

與此同時,葉繡兒終於掙脫開青唯的束縛,大喊道:“葛娃,快跑!”

其實早在巨網灑下的一刻,灰鬼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足尖在樹幹上一點,當空倒轉身姿,隨後勾手攬住一根枝條,徑自朝旁側的樹梢蕩去。

可惜還是晚了,繡兒這一聲叫喊,讓他的動作滯了一瞬,大網雖沒能罩住他,余下的玄鷹衛已將他團團圍住。

林間一下子火色四明,繡兒竭力掙紮著要逃,卻被青唯扼住喉間重新縛住,另一側,朝天拽著葉老伯,跟謝容與步入火色中。

灰鬼見繡兒與葉伯都被制住,極其憤怒,呲牙發出“嘶——嘶——”的怒吟聲。

火光映照下,眾人都看清了他的臉。

他不是鬼,當真是人,除了左頰一道寸長的刀疤,眉眼堪稱清秀,年紀跟繡兒差不多。

葉老伯嘴裏塞著的布巾已經被摘掉了,他目色惶恐地看著眾人:“你、你們究竟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章祿之大馬金刀地將長刀往地上一插,開門見山道,“我們到這山裏來,就是想知道當年竹固山的賊匪究竟是怎麽死的,還望幾位如實相告。”

他聲音粗糲,身形五大三粗,看上去比朝天還壯一圈,就這麽站著說幾句話,儼然是一副迫人的態勢。

灰鬼看著他,目光一下變得陰鷙,微弓身,張手成爪,足尖陷阱泥地裏。

葉繡兒連忙提醒:“葛娃別動!”

她隨後道:“什麽山匪?我們不認得,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死的。我看足下也並非一般人,既是沖著竹固山山匪而來,為何不去跟官府打聽,欺負我們幾個平頭百姓算什麽?”

她幫灰鬼潛藏了五年行蹤,心智豈是尋常人可比,章祿之見她顧左右而言他,懶得周旋,撩起袖子就要把她揪過來。

繡兒立刻道:“江姑娘!我算是瞧出來了,你跟這些人是一夥兒的吧!日前在山裏裝神弄鬼,把葛娃引出來的人就是你們!”

灰鬼是怎麽被引出來的,常人不知道,葉繡兒卻是知道的。

要不是竹固山上莫名其妙來了個身法高妙的紅衣鬼,迫得官府封山,灰鬼何至於曝露行蹤?

章祿之道:“你既然都瞧出來了,知道什麽不如趕緊交代,在這裏耗著,對你有什麽好處?”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這幾年竹固山之所以鬧鬼,正是因為葛娃。葛娃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他生在山裏,長在山裏,與普通人不一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官府把他當鬼,想要捉他,但我和阿翁知道,葛娃他心地純良,絕無害人之意,我們這才幫他藏了幾年。至於你們問的什麽山匪,我不知道他們怎麽死的!”

章祿之耐心告罄,“嘖”了一聲,回身闊步走向葉老伯。

灰鬼只道是章祿之要傷葉伯,“嘶”一聲低吟,頓地一個上竄,飛身撲向章祿之。

章祿之早有防備,側身閃過灰鬼的撲襲,抽刀回擋,與此同時,青唯收緊扼在葉繡兒脖間的手,高聲道:“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你若再胡來,當心繡兒的性命!”

葉繡兒卻道:“葛娃莫怕,你只管逃就是,他們不敢真傷了我和阿翁!”

她說著,冷笑一聲,“他們這麽費盡周折把我們引出來,就這麽把我們殺了,豈不可惜?葛娃你只管走,他們攔你,你就往他們的刀口上撞,他們還指著從你嘴裏套東西出來呢,只怕比你還緊著你的性命!”

“至於我和阿翁麽,”葉繡兒聲音清脆,字字清晰,“就陪諸位在這兒耗著,等到天亮了,我家夫人找不著人,官府的人自會尋來,我看屆時究竟是我怕見到官差,還是諸位更怕見到官差。你們也瞧見了,葛娃不過是一個野生野長的孩子,他能和竹固山的山匪有什麽關系?倒是江姑娘,你出門在外避走官兵,獨行深山夜不敢眠,只怕不是逃婚出來這麽簡單吧?”

話音落,章祿之的臉色就變了。

不成想這個姓葉的小丫頭竟是出人意表地機靈,說的話句句都在點子上。

是了,這葛娃看上去不過一個心智不全的少年,只怕與竹固山山匪沒有直接關系,反是少夫人……她是溫氏女,身上背負重罪,而今左驍衛入駐城中,一旦身份曝露,殿下哪怕能保她,也會因她處處掣肘了。

這時,謝容與涼聲開口:“你們是不怕官差,這個葛娃,也未必是竹固山的山匪,但是,”他一頓,“那個真正被你們藏起來的人呢?”

這話出,葉繡兒的目色微微一滯,但她看上去依舊鎮定,“什麽真正藏起來的人?恕我不知閣下究竟在說什麽。”

謝容與淡淡道:“海螵蛸,你們是給誰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