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頁)

謝容與道:“我知道你是誰,卻不知道你上京的目的,最初的確對你有所試探。”

他垂目看著她,“後來我想和你說實話,不是你不讓我說的麽?”

他的聲音一旦放低,像清泉淌過山澗,帶著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溫柔,青唯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離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清冽的吐息。

宮墻火色裏輕柔一觸,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回潮似的,一下湧至她心間。

青唯驀地後撤一步,不說話了。

謝容與溫聲問:“生氣了?”

青唯看他一眼,“你今夜是怎麽找到我的?”

“是朝天。”謝容與道,“他今夜忽然進宮……與我說了些有的沒的,我猜到你若有異動,只能是見崔弘義,便往刑部的方向尋,後來就碰見你了。”

他說到這,想起青唯辛苦找來的證據,將香囊從袖囊裏取出,翻出存根看過,隨即一愣,“這麽重要的證物,你是怎麽找到的?”

“說來真是湊巧。”青唯有點自得,“當年魏升讓叔父搬藥材,沒給他結工錢,就是為了事後作為答謝,把徐途的商路介紹給他。但那大藥鋪子的掌櫃是個老實人,他見叔父辛苦,自掏腰包,非但給了叔父辛苦費,還給了他這張存根。叔父後來發家,把這張存根當做發財符,送給芝蕓的母女,被芝蕓一路帶上京中。”

眼下有了這存根,加上此前的賬冊,以及王元敞、扶冬、崔弘義三名證人,已足以證明何鴻雲的罪行了。

青唯問:“我聽說玄鷹司被停職了,那幾戶售賣夜交藤的藥商,還由玄鷹司保護嗎?”

“已換成巡檢司了。”謝容與道,“眼下這個時機,何鴻雲應該不會妄動,崔弘義被押解上京,他的命門被套牢在這一步,如果這時對藥商下手,事情鬧得太大,對他不會有好處。今夜我便將奏疏寫好,明天一早呈奏朝廷。”

兩人說著話,轉眼已到了東偏殿,青唯見德榮帶著幾個侍婢迎出殿外,對謝容與道:“行,那你忙著,我先走了。”

謝容與一愣,拽住她的手:“你去哪裏?”

青唯道:“這是宮裏,我一個宮外人,總不好待在這兒。”

“你剛闖了刑部你忘了,眼下出宮,是不要命了麽?”謝容與道,一頓,溫聲說,“今夜留在我身邊,哪裏都不去。”

德榮剛走過來,聽到這一句,驀地退後三步,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自己這個人兒。

青唯倒是不曾多想,她知道自己呆在宮裏於禮不合,但比起小命,別的都不重要,指不定明早謝容與就把何鴻雲參了,她有取證之功,還能將功補過呢,青唯點頭:“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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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允殿寢殿的陳設與他們在江家的寢屋差不多,只是格外軒敞清冷些,青唯沐完浴回來,謝容與已坐在矮幾前,執筆寫奏帖了。

他披著外衣,宮燈映照著他的側顏,如月一般,分外好看,可是他的臉色卻不大好,隱約可見病色,青唯知道他的宿疾在心裏,沒多問。她走過去,在他身邊的蒲團屈膝坐下,問道:“這就是明早要呈給官家的奏帖?”

謝容與“嗯”一聲。

青唯問:“這奏帖呈上去,朝廷便可以定何鴻雲的罪了麽?”

謝容與的筆鋒頓了頓,“難說,縱使人證物證俱全,一層一層徹查下來,當中還會遇到許多阻礙,何家的勢力不是說說而已,何況無論是洗襟台還是瘟疫案,距今已過去了數年,當中有許多地方可以辯白。”

青唯道:“可是何鴻雲的罪行不是明擺著麽?朝廷為何還要給他機會?”

“倒不是給他機會。”謝容與別過臉來,溫聲與她解釋,“認真徹查,正反兼聽,也是為了執法清明。昭化年間先帝勤勉圖治,朝廷的底子好,三個法司中多是純臣,還是值得信賴的。再者,像何家這樣的世家,如果要定罪,不能只看一樁案子,昔年官家繼位,他們有輔政之功,這兩年也有政績,雖然功過不相兩抵,辦他們的案子,朝廷會尤其慎重。”

青唯明白了。

此前曹昆德也說過,何家勢大,不將事情鬧得沸反盈天,哪那麽好動?

青唯道:“何鴻雲這個狗賊做事一點底線都沒有,身上一定背著其他罪名,要不我們再找幾個證人,一起參?”

謝容與沒吭聲,看著她。

說起來可笑,他們相識這麽久了,這還是他二人第一回彼此都以真容相見,宮燈融融將他們包圍,菱格窗外落雪紛紛。

紅泥暖爐,靜夜霜雪。

只差一壺新醅酒了。

青唯被他看得莫名,道:“怎麽了?你是不是想到別的證人了,是誰?要是時間來不及,我先去捆了他。”

謝容與不禁笑了:“是,左右旁人是債多不壓身,你是罪多不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