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暗牢地勢好,外高內低,甬道狹窄,殺手想坑殺她們,不能靠放箭,只能近身肉搏,適才青唯進來已經觀察過了,四面石壁都沒有可設機關之處,她堵在門口,不必擔心身後,一時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但她不敢掉以輕心,雖然江辭舟說了一個時辰必會派人來救她,這暗牢三面皆無退路,等同於絕壁,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誰知道何鴻雲又會出什麽幺蛾子,青唯想,饒是拖著扶冬和梅娘,她還是得殺出去。

雙刃已吸飽了血,青唯稍退了一步,正預備變換守勢,沒想到面前殺手似乎瞧出她的意圖,忽然不要命地直撲過來。

與此同時,外頭喊殺聲更密,青唯借著甬道中的火光望去,外間不知是巡衛還是殺手,一茬接著一茬,黑壓壓地往裏迫近,竟像是要把她們困在這暗牢裏。

青唯覺得不妙,這暗牢一定不能呆下去了!

她回過身,對扶冬與梅娘道:“跟緊我。”

然而殺手們似乎看出她的軟肋,一旦她殺出暗牢,他們困不住她,便借機襲向梅娘與扶冬,青唯不能不管她們,不得已,又被逼退回來。

混亂中,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脆響。

青唯耳廓微微一動,目光隨即落在響動處,門前一名巡衛摸出了銅匙。

青唯立刻猜到他要做什麽,疾步上前,舉刃欲劈門鎖,就在這時,兩名殺手不顧她手中雙刃,徑自撲上來,以肉軀攔下她。

牢門“砰”一聲被合上,外頭接連傳來三聲上鎖的聲音,兩具屍體從青唯刃前倒地,牢門一刹那間被關得嚴絲合縫。

“他們、他們這是要做什麽?”扶冬愣道。

青唯擡袖揩了把臉上的血:“打不過我們,要困死我們。”

“那我們……眼下怎麽辦?”

青唯沒說話,四下看去,暗牢中除了她們三個,幾具屍身,另還有個原先看守扶夏的,適才被她一個手刀劈暈的丫鬟。丫鬟早就醒了,似是親睹她方才殺敵的悍然,畏懼地望著她。

青唯走過去:“這間暗牢有什麽蹊蹺嗎?”

丫鬟抱膝縮在墻角,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罷了,她這樣的人物,便是有什麽,何鴻雲也不會透露給她。

雖然觀察過石壁,為防遺漏,青唯還是道:“四處找找看,要是有機關,盡早拆了。”

梅娘與扶冬點點頭,順著石壁一寸寸尋起來。

屋中的陳設很簡單,青唯檢查過小榻與案幾,來到東墻前,牢中只點著一盞燭燈,光線太暗了,起先粗略望去沒什麽,眼下走近了,順手摸去,墻根上布滿一道道劃痕。

青唯一愣,從懷裏取出一個火折子,湊近細看,墻上劃痕之多,大概算下來,盡有千余條。

這些劃痕不是沒有章法的,或四豎一橫成組,或三豎一橫單獨列出,居然有規律可循。

青唯疑惑道:“這是什麽?”

扶冬與梅娘聞言過來,借著火光看清墻上的劃痕,梅娘道:“這……這應該是在計數。”

“計數?”

“是。”梅娘數了數這墻上的劃痕,“應該是在記日子,可能是此前在這暗牢裏的人被關得太久了,所以每過一日,在墻上記一道痕,記了千余日。”

青唯聽了這話,心中思忖,如果扶夏是洗襟台坍塌後被何鴻雲關進暗牢,大概四五年,的確有千余日之多。

青唯問:“她要記日子,為什麽不直接不直接寫字,這麽一道一道劃下來,回頭還要數,豈不麻煩?”

梅娘道:“識字的人終究是少數,便說我的蒔芳閣,裏頭數十妓子,能認得幾個字的,不超過五人。”

“梅娘說的是。”扶冬應和道,“當初我在飄香莊,莊上的嬤嬤教歌教舞,哪怕教詩詞小曲兒,全都以口授,若不是跟先生念了半年書,恐怕至今不能識文斷字。扶夏姑娘用這劃痕來記日子,已算很聰明了。”

扶冬這話說來尋常,可青唯聽後,卻寒意遍生。

好半晌,她抓住重點,問道:“你這意思是……扶夏她,不識字?”

江辭舟說,在洗襟台坍塌的後,宮中的小昭王收到一封求救信。

信上非但揭發了何鴻雲是寧州瘟疫案的罪魁,還稱何鴻雲利用木料差價,貪墨朝廷撥給洗襟台的官銀,買斷夜交藤,哄擡銀價。

最重要的是,這封條理分明,字句清晰的信的寫信人,是祝寧莊彼時的花魁,扶夏。

可是,眼下看來,扶夏似乎是不識字的。

一個不識字的人,怎麽寫信呢?

青唯疾步來到丫鬟跟前,握緊她的手臂:“這幾年,關在這暗牢裏的,你確定是扶夏?”

丫鬟眼下命都握在青唯手裏,她問話,她哪有不答的,點點頭道:“奴婢……奴婢很早就在莊上伺候,起初只是個打雜的,但也是見過當年的花魁娘子的,暗牢裏的這個,雖然後來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確就是扶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