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公主看著江辭舟,最後問道:“你眼下娶了溫氏女,又是怎麽打算的?”

殿中燈色朦朧,江辭舟垂著眸,眸色輾轉。

“我不知道。”良久,他道,“我與溫叔有舊誼,她既是溫青唯,那她……到底與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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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深宮甬道走回東舍,最末一段路已然無話。

曹昆德年紀大了,走了一個來時辰,勾著背脊喘起氣來,青唯摻著他回到院中,將內侍的鬥篷還給墩子,披上黑袍:“義父,我先告辭了。”

“回江家去?”曹昆德盯著她的背影,問道。

青唯頓住步子,“是,我在京城暫沒有別的落腳之處,只能回江家。”

“何鴻雲的莊子上,有你要找的東西?”曹昆德悠悠又問。

青唯一時沒吭聲。

她近日行事裏外瞞著曹昆德,儼然是不信任他,可曹昆德何許人也,豈能受她一個小丫頭蒙騙?他是這禁中入內省的都知,是第一大珰,宦官這等人物,旁的厲害沒有,遊走於深宮各處,周旋於君臣之間,最是耳目靈通。

“寧州孤山的斷崖,薛長興投崖前囑托了你什麽,咱家大概猜得到。你是咱家在宮外的手腳,咱家呢,不為難你,甚至還可以幫你。只一個要求,”曹昆德細著聲道,“何鴻雲身上有樁舊案,你那個夫君盯著這事兒呢,你如果能從江辭舟嘴裏套出線索,事無巨細,全都告訴咱家。”

他將話說得這樣直白,青唯思量了一下,也不繞彎子,直問:“義父說的舊案是什麽?”

“五年前,寧州的一樁瘟疫案。”

曹昆德說:“巡檢司的鄒平意圖殺害江辭舟,已被大理寺緝拿,他的父親衛尉寺卿受他連累,一並被停了職。何鴻雲一個水部司郎中,哪養得起許多武衛?他那個莊子把守重重,多半是鄒家兩父子的功勞,而今鄒平獲罪,何鴻雲擔心受牽連,從莊上撤走了鄒家的人手,你如果想再去祝寧莊一探,眼下正是最好的時機。再者,咱家聽聞何鴻雲昨日從京兆府的牢裏撈出一名喚作扶冬的花魁,送回了莊子上,你不是要找她?”

青唯聽了這話,微微一愣。

她早上還去崔府,托付崔芝蕓幫忙打探扶冬的消息,沒成想何鴻雲的動作這麽快,已將扶冬接回了。

曹昆德抱布貿絲,是想買賣公平,她聽得明白,自然也不再敷衍:

“多謝義父。若打聽出寧州瘟疫的蹊蹺,青唯一定第一時間稟明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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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東墻的角門外,江辭舟撩開簾坐進去,已將面具重新覆好了。

朝天候在車室中,見他進來,立刻稟報道:“一切正如公子設計,折枝居的火藥炸了後,鄒家兩父子一並停了職,何鴻雲被何拾青一通責罵,禁足在府中。他擔心受鄒家牽連,命人將巡檢司與衛尉寺的人馬一並從莊子裏撤出,雖然增布了暗哨,但,屬下暗中去祝寧莊探過,防範已大不如前,眼下正是尋找扶夏姑娘的最佳時機。”

江辭舟道:“我此前讓你們查扶冬,你查好了嗎?”

“查了。”朝天道,他頓了頓,說道,“這個扶冬,是陵川崇陽縣人士。”

江辭舟聞言有些訝異,移目過來。

當年的洗襟台,就是建在陵川的崇陽縣。

“說下去。”

“她原本是陵川一個私人園子裏的歌姬,大約一年前,她為自己贖了身,還拖官府的熟人,冒用了一個寡婦的身份,輾轉來到京城,稱是手邊有些銀子,想在流水巷開家酒舍。

“流水巷的鋪面貴,她挑來挑去,挑了死過人的折枝居。酒舍剛開,她的生意本來不好,但因她釀的酒有異香,給東來順送過幾壇,漸漸名聲就傳開了。聽說她就是在東來順認識何鴻雲的,也不知怎麽,後來搖身一變,成了何鴻雲莊上的花魁。”

朝天有些愧疚,低垂著頭:“時間太倉促,屬下只查到這麽多。沒辦好公子交代的差事,還請公子責罰。”

江辭舟聽了這話,卻沉默下來。

祝寧莊當年有個花魁名喚扶夏,與五年前寧州的一樁瘟疫案有關。瘟疫案過後,這個扶夏卻莫名病了,五年不曾露過面。

他原先百般接近扶冬,只不過是想尋個去祝寧莊的借口,找一找扶夏罷了,沒想到這個扶冬居然也有蹊蹺。

江辭舟直覺扶冬出現在何鴻雲的莊子上,沒有這麽簡單。

當日折枝居火藥爆炸,青唯將扶冬提到一處墻根百般問詢,分明是有事要查。

溫小野在查什麽?

“公子?”朝天在一旁喚道,“屬下要再去祝寧莊探探嗎?”

江辭舟思量了一陣,“扶冬已被何鴻雲接回去了?”

“是,昨日已被劉閶接回莊上了。”

馬車拐進江府的小巷,江辭舟握著折扇沉思。

仿佛一張迷圖裂成兩半,他手裏握著一半,青唯手裏,握著他想要知道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