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曹昆德問:“你可瞧出什麽來了?”
青唯道:“他似乎看上了小何大人莊上的扶冬姑娘,還與一個名喚鄒平的校尉爭風吃醋。鄒平心中嫉恨,設局伏殺他,雇了好些死士,後來還炸了火藥。”
“照你這麽說,這火藥確實是鄒平備的?”曹昆德聲音細冷,從木匣裏取了根竹簽,剃著指甲,漫不經心地問,“就不能是他江辭舟自己備的,賊喊捉賊,嫁禍鄒平?”
青唯心中一凝,看了曹昆德一眼,很快垂眸:
“義父這個猜測,我也曾想過,但,當時死士太多了,我只顧著應付他們,沒瞧清到底是誰扔的火藥,後來聽說這個鄒平的父親是衛尉寺卿,照常理推斷,應該是他。”
“照常理推斷?”曹昆德冷笑一聲,他看向青唯:“若凡事都能照常理推斷,反倒簡單了。”
“照常理推斷,江辭舟就是江辭舟,當不上什麽玄鷹司都虞侯;照常理推斷,你是溫阡之女,早該命喪朝廷的刀兵之下;照常理推斷,新帝年輕羸弱,朝政上有章何壓著,不能夠力排眾議啟用玄鷹司;照常理推斷,榮華長公主不會提早回京,薛長興也不會失蹤;照常理推斷,五年前那洗襟台就不該塌!”
他說到後面,聲音愈急,森冷砭骨,手中竹簽折成兩段。
青唯立刻屈膝半跪:“青唯辦事不利,請義父責罰。”
曹昆德悠悠地看著她,半晌道:“你嫁給江辭舟有些日子了,總不能是與他做了夫妻,慢慢兒對他生了情愫,管不住自己的心,想要幫他瞞著義父吧?”他將斷了的竹簽扔進木匣子裏,“你可莫要忘了,你是溫阡之女,這事要是讓朝廷知道了,沒有義父護著,非但你要遭殃,便是那魚七,說不定也要因此受牽連。”
青唯聽出這話中的脅迫之意,低垂雙眸,“義父說的是。只是我這些年走過來,無牽無掛,並沒有把生死放在心上,朝廷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我自己清白自己知道。還有義父提的師父,我找了他多年,無非就是為了盡一份孝道,我要是死了,一切就成了空談,他受不受我牽連,我也管不著了。”
曹昆德目光森寒地盯著青唯。
他知道她倔強,就這麽被她回敬了一記硬刀子,他心中還是著惱的。
他稍緩了緩,想到青唯身上背負數樁罪名,前陣子還去城南劫獄,可眼下呢?還不是苟且在江家。
嘴上說什麽“不懼死”,不懼是不懼,她還有沒做完的事呢,想必是不願死的。
只要不願,她就不會跟他撕破臉,相互利用的人麽,談什麽真心?
曹昆德想到這裏,眉頭舒展,語氣緩和下來:“瞧你,義父不過是提點你一句,你竟當起真來了?”
他淡淡道:“罷了,火藥的事,義父自己著人去查吧。”
他起身推開門,喚來墩子,“把你的風燈與鬥篷給她。”
墩子很快取了來,曹昆德見青唯披好內侍的鬥篷,說道:“夜深無眠,今夜陪義父在這深宮裏走一走,說一會兒話吧。”
青唯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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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在深宮裏走,其實也不過是走在三重宮門外的甬道院墻之下。
秋夜風來,寒蛩蟄伏在墻根下張惶鳴叫,曹昆德的聲音老而蒼冷:
“榮華長公主,你聽說過她麽?”
“聽說過。”青唯默然片刻,“她是先昭化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聽說很得先帝恩寵。”
“是。先帝在世時,先皇後去得早,當今何太後那會兒只不過是個妃,連‘貴’字都沒冠,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後宮的主理之權,都在榮華長公主手上。
“這事本來不合規矩,但長公主的駙馬,當年是投滄浪江死諫死的,他死了後,先帝做主,把她接回宮來長住。
“……滄浪江,長渡河,洗襟台,這些事一樁接著一樁,在咱們這一輩人的心中,始終是過不去的,先帝憐惜榮華長公主因此喪夫,非但把她接回宮裏,還把她與駙馬爺的兒子帶在身邊教導,給他封了王,就是後來名動京城的小昭王。”
青唯提燈走在一旁,靜靜聽他說完,問道:“義父與我說這些做什麽?”
“章鶴書此前擬書奏請重建洗襟台,朝中大員相爭不休,昨日旨意下來,說此事官家恩準了。”
“洗襟台要重建了,榮華長公主回京了,玄鷹司也復用了,靜水流深,下有暗湧,義父看著漩渦起,想喘口氣,所以多說了幾句。”
曹昆德的步子在甬道口一扇小門外停駐,順著小門望去,能夠看到一截更深的甬道,內裏似乎連接著一處巍峨的宮所。
青唯不知道,在這深宮裏,有這樣一所殿閣,裏面住的不是帝王,也不是宮妃,而是一對久居深宮的母子。
風很大,殿閣外的鐵馬在寒夜裏叮啷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