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生逢其時

宋潛機仰頭望, 覆蓋月亮的黑影飛速放大,好似一顆隕星裹挾風火雷電轟向雪原。

他拎起冼劍塵,飛身疾退, 同時召出春秋劍橫擋身前。

“轟!”

雪原仿佛被一只大火球砸中, 氣溫猛然升高。

方圓十裏的積雪頃刻消融,未成流水便化為白霧,露出千年冰雪下的褐色凍土。

寒風蕭蕭,雪霧裊裊。極寒與極熱的氣流交替沖撞。

宋潛機飄飄落地,眯了眯眼, 只見一柄厚重寶劍入土三寸,劍身紫火閃動, 劍柄斜刺夜空。

華微鎮山劍!

大地崩裂,以劍身為中心, 蛛網般裂紋向四周擴展, 一直蔓延到宋潛機腳下, 勉強停在春秋劍前。

一道熟悉身影從濛濛雪霧中緩步走出,右掌一張, 鎮山劍便回到他手中:“冼劍塵,你這一路不敢出劍, 只躲在徒弟身後,你躲夠了嗎?”

距離上次相見,虛雲仿佛年輕了二十歲,蒼老的面容竟然重現光澤,兩頰飽滿,雙目炯炯。

他渾身散發出強悍的化神境威壓, 行走之間, 如一座大山拔地而起。任何修士見了都會心生畏懼, 拜倒在他腳下。

可惜今夜沒有人拜他。

宋潛機和冼劍塵連日趕路,風塵仆仆,卻像沒有看見他。

“聽見沒?”宋潛機收回春秋劍,撞了撞冼劍塵的胳膊:“你有沒有反省過,你為什麽這麽招人恨?”

冼劍塵雙手輕撫鬢角,十分做作:“不招人妒是庸才,何況為師長這麽帥。”

宋潛機立刻彎腰做嘔吐狀:“誰家不要的臉皮扔在地上。”

他原本不是一個愛逞口舌之快的人,也不擅長吵架鬥嘴。

奈何冼劍塵十分嘴欠話多,宋潛機的靈氣又要留著鬥法突圍,只能動嘴反擊。

兩人一路吵吵鬧鬧,竟一刻也清凈不下來。

虛雲臉色已鐵青。

他今夜神功大成,從天而降,迫不及待想看到對方如臨大敵的緊張和恐懼。

但冼劍塵依然是冼劍塵,宋潛機也依然是宋潛機。

冼劍塵甚至對他說:“既然有徒弟,幹嘛放著不用?早知道教徒弟這麽容易,帶徒弟好處多多,我兩百年前就該收個徒弟!你不明白這道理,看來你徒弟不中用。”

宋潛機實在不忍心聽,低聲問:“你從沒挨過打吧?”

華微鎮山劍顫了顫,似乎感應到持劍者的憤怒,發出一聲長吟。

虛雲冷笑:“兩百年前,正是你血洗乾坤殿的時候。”

冼劍塵回憶道:“當年你還是個不入流的金丹長老,手無實權,沒有我,哪輪得到你做掌門?”

“不錯,我是該謝你。”虛雲竟然同意了。

但他雙瞳已然泛起血絲。鎮山劍散發出熾熱烈焰,將千年凍土烤焦。

在二百前的那場噩夢裏,冼劍塵大開殺戒,華微宗高層死傷殆盡。

然後他隨手點了一個人,扔了一壇酒,說從此以後你來做掌門。

有冼劍塵開口,自然沒人敢反對。被選中的那人就是虛雲。

沒有冼劍塵,就沒有掌門虛雲,也沒有乾坤殿上懸著的劍。

他的權力、地位和榮耀因此而來,兩百年的恥辱、恐懼也全是拜這人所賜。

斬殺冼劍塵就是斬殺心魔。

“也不用太感謝,磕幾個頭就行。”冼劍塵竟大笑應道。

虛雲的威壓瞬間變得狂暴,如高山傾倒般撲殺下來。

宋潛機以春秋劍撐起劍氣屏障阻擋,額上滲出細密冷汗:“你不能少說兩句?”

話音未落,鎮山劍破風而至!

四野茫茫,無遮無攔,宋潛機別無選擇,只得持劍迎上。

春秋劍是王者之劍,鎮山劍是護山之劍,都是氣運沖天、天威煌煌的神兵。此地又遼闊無涯,正適合施展大開大合的霸道神通。

兩劍戰在一處,劍光吞吐不定,如一白一黑兩條狂龍遊走天地,怒吼搏殺。

月光被劍氣攪碎,劍影覆蓋方圓十裏,宋潛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除了境界差距,對方的靈氣異常渾厚,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你這次還不幫忙?”他對冼劍塵大吼。

一支短劍倏忽飛來。

只聽冼劍塵道:“這是我二百年前大鬧華微宗用的劍,名為‘斬邪’。此劍百邪不侵,專克世間邪門歪道。既然一切恩怨因它而起,便由它了結罷。”

“這麽短?”宋潛機換了劍,頓時無語。

鎮山劍乃護宗之劍,虛雲練的是正統華微劍法,此地更不是西海某座魔窟,他拿這柄‘斬邪’有什麽用?

鎮山劍四尺六寸,暴烈如火。斬邪劍只有名字威風,長不過兩尺,氣息澄凈如一汪清泉。

一時間“黑龍”縱橫咆哮,“白龍”氣勢大減。

虛雲得意冷笑:“宋潛機,你了解這個人嗎?你知道他的過往嗎?他殘暴無情,不擇手段,等他取回他的本命劍,你就對他沒用了,他還會留著你嗎?如果他真的需要徒弟,這數百年為何獨來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