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紅葉為憑

紀辰當過傻子, 在他苦熬心血學書不成的時候,被人表面奉承背後嘲諷的時候,他知道那是什麽滋味。

有些人翻身了,就要變本加厲欺負別人。紀辰不是這樣的人, 不管他自己處境如何, 他都不想為難另一個傻子。

此時見衛平其貌不揚、修為普通、癡癡呆呆, 竟主動勸孟河澤:

“你先莫言語。”

“衛道友好, 鄙人紀辰,宋院門下陣師,初次見面。”紀辰上前行禮。

“哦,你好你好。”衛平仍愣怔, 順口答了一句, 繼續道:“有路啊,真的有路。”

紀辰以為他說鄉間土路:“路本來就在這裏,難道你看不見?”

衛平一笑:“哈,我啊?我可今天才真看見。”

紀辰郁悶回頭,胳膊肘撞了撞孟河澤, 眼神示意“要不然算了唄”。

孟河澤劍柄一轉, 怒道:“衛平!”

衛平如夢方醒,好像剛才看見兩人:“你們也來打谷子?我替全村人歡迎兩位師兄。”

“誰是你師兄, 裝瘋賣傻,看我撕碎你的假皮!”孟河澤劍柄一震, 劍氣激發。

“啊, 師兄這是作甚!”衛平向後折腰,劍氣掠過他鼻尖, 擊中他背後一人高的谷堆。

谷堆轟然散落, 流金瀉地。

紀辰急忙阻攔:“孟兄不可!”

孟河澤已拔劍出鞘:“他一個煉氣期, 怎麽能躲開我的劍氣?他必定有鬼,你看好了!”

劍身映著天邊霞光,草垛炸裂、草屑飛濺,撲了三人滿身。

衛平手忙腳亂、姿態狼狽,卻像只滑魚,每次都能險之又險地避過。

孟河澤雙眼赤紅:“衛平,是男人你就還手!”

紀辰左攔右攔,怕孟河澤傷了衛平,也怕孟河澤打到自己。

衛平衣衫殘破,敞胸露懷:“師兄要打我,我當然不敢還手啦。哇,這一劍厲害,師兄的劍術是誰教的?好生剛烈!”

“啊!”直到一聲驚呼響起。

只見劉木匠失魂落魄:“完了,這、這人吃的糧、牛吃的草,全混在一起了!”

滿地狼藉,三個少年郎一齊停下,低頭摳手。

紀辰先賠笑:“司農大人、劉兄、劉老哥,我們不是故意的,這就挑撿出來,修士幹活快,小問題。”

衛平:“是我不好,不知怎麽就……”

他偏頭去看孟河澤,卻見對方已經黑著臉拿起掃帚、簸箕,一副知錯勞動的態度,後半句“就惹了師兄生氣”,變成“就動起手來”,語氣竟十分正常。

如此收拾殘局,三個人不得不配合行事。

秋風涼涼,繁星閃閃,月亮鉆出夜雲,望著他們滿頭大汗、互相添亂。

衛平最勤快、幹農活最利落。紀辰見狀從中勸和:“孟兄,他跟你說得不一樣啊。”

孟河澤嘟囔:“他最會做戲騙人。”

直到子夜四更天,打谷場勉強收拾像樣。

三人灰頭土臉,癱軟在高高的草垛上,喘氣如牛,毫無修士模樣。

紀辰躺中間,防兩邊打架,一聲聲哀嚎:“我哪兒幹過這個!頭一遭啊,咱們是不是也算共患難了?”

左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我孟河澤七尺男兒頂天立地,誰跟那個娘娘腔共患難!”

“孟師兄赫赫有名何等人物,自然看不上我咯。”

衛平跳下草垛:“二位歇著,我得回宋院做夜宵去。夜宵總該有三樣小籠、三樣點心,不能煮碗面應付了事。”

孟河澤瞪大眼睛,聲音微顫:

“他怎麽能說這句話?辰啊,你聽見沒?他小人得志欺人太甚!”

“是是。不跟他計較。”

紀辰嘴上安慰,心想這不是事實嗎?

……

衛平勤快嘴甜,臟活累活搶著幹,努力成為合格的大管家。

他從秋收農忙得到靈感,自制“腳踩脫粒機”,得到千渠農民的一直推崇。

他在河道邊與劉木匠閑聊,合力做出大水車,利用水流之力灌溉農田。

他在孟河澤的打獵隊雖不出頭,也不拖後腿,誰要是對他冷言冷語,他只笑笑,反讓人不好意思再排擠他。

後來他用十六種調料按特定比例混合,自創一種腌肉調料,取名“千渠十六香”。用這種料粉腌過的獸肉,能保留鮮香,鎖住汁水,輕輕一烤,外酥裏嫩,特殊的濃郁香氣迎風飄散十裏。

外門弟子組成的獵隊見了他,就想起香噴噴的烤肉,情不自禁與他親近。

衛平除了打理宋潛機膳食用度、還替他解決種地之外的一切瑣事,農耕畜牧、修河修路、天城規劃、蓋私塾學堂、新移民安家落戶等等。

千渠各地有什麽需要宋仙官知曉、決斷的事,就先報給衛平,等待答復。

衛總管逢人就笑,不知不覺間,春風化雨般征服千渠。

只有孟河澤堅冰一塊,冥頑不靈。

至於從前華微宗外門最擁護孟河澤的周小蕓、登聞大會瘋狂為孟河澤拉票的紀星,已經開始在點心糕餅零食甜香味中,看衛平越來越順眼。